神都,洛京,严府。
书房内,一缕极品的龙涎香袅袅升起。
内阁首辅严镜清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两颗温润的玉球。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叠刚刚从江南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铁证”。
上面用最详尽的笔触,和一种名为“留影石”的特殊法器,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李道安是如何将一车车散发着恶臭的霉粮运入官仓,又将一车车金灿灿的新粮运出藏匿的全过程。
“哈哈……哈哈哈哈!”
严镜清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得意,他发出一阵畅快至极,让整个书房都为之颤动的苍老大笑!
他将那些罪证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李道安啊李道安,老夫原以为你是个怪物,搞了半天,你终究还是个贪得无厌的蠢货!”
偷换漕粮!
这可是动摇国本的滔天大罪!
这一次,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任他有三头六臂,任那小皇帝再如何偏袒,也绝对保不住他!
“来人!”严镜清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去,把京中所有御史言官,都给老夫请到府上来!告诉他们,老夫要请他们看一出,足以名留青史的好戏!”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当漕粮运抵京城,他将这份铁证呈上朝堂之时,李道安那颗年轻的头颅,是如何滚落在地的!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
年轻的皇帝夏允文,同样在第一时间,收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呈上来的,来自江南的最高等级密报。
密报的内容,比严镜清收到的还要详细。
它不仅记录了李道安偷换漕粮的全过程,甚至还附上了一份“清安商行”的秘密账目。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了,为了收购那些“霉粮”,李道安是如何豪掷千金,几乎将雪盐带来的所有利润,都砸了进去。
夏允文看着密报,那张俊秀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困惑。
以陈换新?还倒贴钱?
李爱卿这是在干什么?他就算再怎么伪装,也不至于做出如此愚蠢,如此亏本的买卖。
这不合常理。
夏允文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
他那颗异于常人的大脑,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运转起来。
不对!
李爱卿绝不是蠢人!
他做的每一件看似荒唐的事背后,都必定隐藏着足以颠覆乾坤的惊天谋划!
龙骨神堤,是如此。
雪盐神泉,亦是如此。
这一次,也绝不例外!
夏允文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霉粮”两个字上。
霉……
他猛地站起身,脑海中,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他懂了!
他全都懂了!
“陛下,您……”旁边侍候的大太监看他反应不对,刚想开口,就被夏允文抬手打断了。
“你以为,他是在贪污吗?”夏允文转过身,那双年轻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璀璨光芒!
“你错了!大错特错!”
夏允文指着密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不是在贪污漕粮!他是在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为朕,为我大夏,创造出更多的粮食啊!”
大太监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彻底懵了。
夏允文没有理会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逻辑世界里,他来回踱步,声音越发激昂!
“那所谓的‘霉粮’,绝不是凡物!”
“你想想,爱卿之前的‘神迹’!那‘雪盐’,不就是从不毛之地的‘鬼哭滩’中诞生的吗?那‘神泉’,不也是从一场必死的爆炸中喷涌而出的吗?”
“所以,这看似无用的‘霉粮’,定是与那雪盐神泉同理的神物!”
夏允文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它或许不是用来吃的,它是用来‘种’的!”
“是一种产量远超普通稻谷,足以彻底解决我大夏百年粮荒的——神种啊!”
“神……神种?”大太监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僵硬了。
“没错!”夏允文一拍龙案,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狂喜!
“他为什么要用漕运的船队来运?因为北方大旱,赤地千里!这些神种,就是要送到最需要它的北方去!”
“他为什么要将其伪装成‘霉粮’?因为此物太过重要,足以改变国运!一旦被严镜清那帮国贼知晓,他们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中途截留,据为己有!”
“他故意将此神物伪装成‘霉粮’,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麻痹所有人!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贪婪愚蠢的蠢货,从而忽略了这批‘霉粮’背后,真正的价值!”
“高!实在是高啊!”
“以身为饵,瞒天过海!用自己的千古骂名,换我大夏的万世粮仓!”
夏允文越想越激动,他看着江南的方向,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李爱卿啊李爱卿,你为了朕,为了这个国家,到底要背负多少委屈,承受多少骂名啊!
朕能有你这般“懂”我,为我分忧的肱股之臣,夫复何求!
他为自己能如此精准地“看穿”李道安的苦心,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来人!笔墨伺候!”
夏允文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他要立刻行动,配合李爱卿,完成这惊天的布局!
他亲自铺开一张特制的密旨,饱蘸朱砂,笔走龙蛇!
一封用最高等级加密的密旨,被装入玄铁信筒,盖上天子私印。
“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往北境,交予镇北大将军岳鹏举!”
“告诉他,见此令,如朕亲临!”
密旨之中,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
“待钦差李道安之‘粮’运抵,汝可便宜行事,无需请示。务必将神物之效,发挥到极致。切记,此乃国之大计,不得有误。”
送走信使,夏允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与李爱卿之间,完成了一场跨越千里的心灵沟通。
与此同时,苏州府郊外,一处早已废弃的巨大山洞之中。
赵铁柱正对着那堆积如山,几乎要将整个山洞都填满的五十万石新粮,愁得直薅头发。
“这可咋办啊?”
他围着那座粮食山,转了一圈又一圈,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大了。
大人只让他把这些新粮,从官仓里换出来,藏在这里。可藏起来之后呢?下一步该怎么办,大人压根就没说啊!
这么多粮食,放在这潮湿的山洞里,用不了半个月,就得全发了霉!
难道大人又在考验我?
赵铁柱的脑子里,又开始了他那朴素的“迪化”思考。
大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一定是想让我自己想办法,把这些粮食处理掉!
可该怎么处理呢?直接卖了?不行,动静太大了,会暴露大人的计划!送给穷人?也不行,这可是五十万石粮食,会引起大乱的!
赵铁柱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急得团团转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山洞外传来。
“这位壮士,可是为这批粮食发愁?”
赵铁柱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看起来像个行脚商,但眼神却异常精明的中年男子,正笑眯眯地站在洞口。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里……”赵铁柱立刻警惕起来,手按在了刀柄上。
那人连忙摆手,脸上不见半分慌乱。
“壮士莫慌,在下赵德胜,乃是京城‘四海通’粮行的掌柜。实不相瞒,在下奉了东家之命,特来与壮士,谈一笔大买卖。”
那人走到那座粮食山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炽热。
“在下愿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收购这批粮食!”
“并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带着一股魔力,“我们‘四海通’,有自己的秘密渠道,可以将这批粮食,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都运往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