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悦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与其说是酒店房间,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私人艺术馆。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室内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柔和地打在墙壁上悬挂的油画、陈列柜中的雕塑以及各种充满异域风情的古董上,营造出一种神秘而静谧的氛围。
沈清辞依旧穿着那身墨绿色长裙,外搭一件低调的黑色针织披肩。
谢砚则是一身深灰色休闲西装,少了几分正式,多了几分内敛的锐气。两人在侍者的引导下,走入这间充满未知的套房。
凯恩斯·阿尔弗雷德热情地迎了上来,他今晚换了一身暗红色的丝绒家居服,显得随意而舒适,胸前那枚诡异的“钥匙”胸针依旧醒目。
“欢迎,我尊贵的客人。”阿尔弗雷德张开手臂,笑容满面,“希望这个小小的私人空间,能让二位感到放松。”
他的目光在沈清辞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她佩戴的獬豸玉佩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套房内已经有几位客人,男女皆有,衣着不凡,气质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
他们或独自欣赏藏品,或低声交谈,对沈清辞和谢砚的到来并未表现出过多好奇,只是投来审视的一瞥。
“这些都是我在世界各地的同好,”阿尔弗雷德介绍道,“我们都对……超越常规的事物,抱有浓厚的兴趣。”
他引领着沈清辞和谢砚走向第一个展柜。里面陈列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剑,剑身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一股阴煞之气。
“这是来自某个失落文明的祭司之剑,据说能伤及灵魂。”阿尔弗雷德语气轻松,仿佛在介绍一件普通的艺术品。
沈清辞能感觉到短剑上附着的怨念与血腥,这绝非善物。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阿尔弗雷德也不在意,继续引他们观看下一件——一张绘制在不知名皮革上的星图,星辰的位置与现今所知截然不同,蕴含着某种混乱的时空韵律。
一尊来自非洲部落的木质图腾,雕刻着多头多臂的神灵,散发着狂野而原始的精神力量;还有一块如同黑色水晶般的矿石,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靠近时能听到细微的、蛊惑人心的低语……
这些藏品,无一例外,都蕴含着或强或弱的异常能量,有些中正平和,有些则邪异非常。
阿尔弗雷德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它们的来历和“特性”,言语间充满了对这些“力量”的痴迷与推崇。
沈清辞和谢砚心中愈发凝重。这个阿尔弗雷德,绝不仅仅是收藏家那么简单,他是在有意识地搜集世界各地与超凡力量相关的物品!
参观完主要的展品,阿尔弗雷德将两人引至套房的露台。露台宽敞,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可以俯瞰江澜市的璀璨夜景。
侍者为三人奉上红酒,便悄然退下,并关上了通往室内的玻璃门,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感觉如何,沈小姐,谢先生?”阿尔弗雷德晃动着杯中的红酒,微笑着问道,“是否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阿尔弗雷德先生的收藏,确实令人……印象深刻。”谢砚措辞谨慎,“只是不知道,先生邀请我们前来,不仅仅是为了鉴赏这些珍奇吧?”
阿尔弗雷德哈哈一笑:“谢先生快人快语。不错,我确实对二位,尤其是沈小姐,非常感兴趣。”他看向沈清辞,目光变得深邃,“沈小姐年纪轻轻,却似乎拥有着与这些古老遗物共鸣的能力,这实在令人惊叹。不知沈小姐,对‘钥匙’了解多少?”
他轻轻抚摸着胸前的“钥匙”胸针,终于切入了正题。
沈清辞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略有耳闻,据说能开启一些特殊的存在。”
“特殊的存在?”阿尔弗雷德意味深长地笑了,“说得太含蓄了。‘钥匙’开启的,是真理之门,是进化之路,是凡人超越自身桎梏,触及神之领域的捷径!”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狂热。
“神之领域?”沈清辞语气平淡,“阿尔弗雷德先生所指的,是如同前晚海边悬崖上,那尊试图降临的所谓‘真神’吗?”
她直接点破了悬崖事件,意在试探对方的反应和立场。
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自然,但眼神锐利了几分:“沈小姐果然直接。那不过是一个失败品,一个被盲目崇拜者用错误方式唤醒的残次意识,连‘神使’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个劣等的投影。真正的‘神’,远非那般野蛮和……缺乏美感。”
他话语中对那邪神化身的轻蔑不似作伪,这让沈清辞和谢砚更加疑惑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那在先生看来,何为正确的方式?”谢砚沉声问道。
阿尔弗雷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将话题引向沈清辞:“正确的方式,需要合适的‘钥匙’,以及……能够承载‘神恩’的‘容器’。”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渴望,“沈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最契合的‘容器’。你体内的力量,古老而纯粹,甚至……带着一丝让我都感到战栗的起源气息。”
容器!又是容器!
沈清辞眼神冰寒:“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我对自己的人生有绝对的掌控权,无意成为任何存在的‘容器’。”
“掌控权?”阿尔弗雷德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摇头,“当潮汐来临,个人的意愿在命运洪流面前,微不足道。沈小姐,你身上的‘标记’已经清晰,这是宿命的选择,逃避毫无意义。与其抗拒,不如拥抱,这能让你少受很多痛苦,甚至获得无上的荣耀与力量。”
他果然知道“标记”的事情!
露台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沈清辞能感觉到,阿尔弗雷德虽然言辞客气,但那种居高临下、仿佛在安排棋子般的姿态,让她极为不适。
他将她视为“容器”,视为某种可以利用的工具。
“宿命?”沈清辞缓缓站起身,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银纱,“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什么所谓的‘神’。”
她目光直视阿尔弗雷德,毫不退缩:“阿尔弗雷德先生,如果你的‘鉴赏’只是为了说服我接受所谓的‘宿命’,那么我想,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阿尔弗雷德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更加浓厚的兴趣和……一丝怜悯?
“年轻,骄傲,拥有力量却不谙世事的残酷……真是迷人的特质。”他叹息一声,也站起身,“既然沈小姐暂时无法理解我的好意,那我也不强求。不过,请收下这个。”
他从丝绒上衣的内袋里,取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材质似玉非玉的黑色小瓶,瓶身光滑,没有任何纹路,却散发着一股阴冷的能量波动。
“这里面,是一滴‘源初之暗’的稀释液,”阿尔弗雷德将小瓶推向沈清辞,“当‘标记’被激活,当你感受到难以承受的痛苦与混乱时,它会帮助你……保持清醒,或者,做出选择。就当是……我提前支付的,一点点善意。”
沈清辞没有去接。
谢砚上前一步,挡在沈清辞身前,目光锐利:“阿尔弗雷德先生,你的‘善意’,我们心领了。这东西,还是请你收回。”
阿尔弗雷德也不坚持,无所谓地耸耸肩,将小瓶收回:“好吧,看来时机还未到。不过,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当现实给予你足够的‘启迪’之后,你会需要它的。”
他话中有话,带着一种笃定的预言感。
就在这时,套房内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能量波动,似乎来自某个展柜的方向。
阿尔弗雷德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对沈清辞和谢砚笑道:“看来有件‘小宝贝’不太安分。抱歉,失陪一下。”
他转身走进室内。
沈清辞和谢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个阿尔弗雷德,比想象的更危险,他知道的也更多。
他背后的势力,似乎与“烛阴”并非完全一路,但同样觊觎着沈清辞,并且对“钥匙”和“容器”有着更深的了解。
“我们走。”沈清辞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迅速离开露台,穿过安静的套房,走向门口。
在经过一个陈列着各种奇异矿石的展柜时,沈清辞怀中贴身收藏的血玉髓,突然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与展柜中一块毫不起眼的、如同普通鹅卵石般的灰色石头,产生了刹那间的共鸣!
那共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转瞬即逝。
沈清辞脚步一顿,目光扫过那块灰色石头,将其记在心里,但没有停留,与谢砚快步离开了套房。
直到坐上离开酒店的车,沈清辞才缓缓开口,语气沉凝:
“他胸前的‘钥匙’是真的。而且,他似乎很确信,我身上的‘标记’会带来某种我无法控制的变故。”
“还有,”她补充道,回想起那块引起血玉髓微弱共鸣的灰色石头,“他那里,有一样东西,似乎和血玉髓有关联。”
谢砚握紧了方向盘,眼神深邃:“山雨欲来风满楼。阿尔弗雷德,恐怕只是登台的前奏。”
真正的风暴,似乎正在以一种更隐蔽、更危险的方式,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