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涧,乃血海延伸至洪荒大地的一道分支,终年笼罩在血色迷雾之中,涧水粘稠猩红,翻滚间可见无数痛苦挣扎的魂影。两岸怪石嶙峋,形同鬼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怨煞之气。此地是阿修罗众进出洪荒的重要门户,寻常仙神避之唯恐不及。
此刻,涧畔一片狼藉。残破的法宝碎片与焦黑的尸骸散落四处,几处简陋的洞府已化为废墟,残留的禁制灵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大批形态狰狞、身披骨甲、手持血刃的阿修罗魔兵正在废墟间翻检搜寻,不时发出兴奋的嘶吼,似乎找到了什么有价值的战利品。
魔兵中央,一名身高丈二、周身燃烧着暗红色魔焰、额生独角的阿修罗魔将格外显眼。他手持一柄缠绕着血色雷霆的巨斧,气息凶戾,已达太乙真仙初期之境,正是冥河座下四大魔将之一的因陀罗。他一只脚踏在一块断裂的石碑上,猩红的舌头舔过嘴唇,看着手下魔兵的“收获”,发出夜枭般的怪笑。
“搜!都给老子仔细搜!但凡是蕴含纯阳气息的灵物,或是与那秦毅有牵扯的物件,统统带走!带不走的,就给老子毁掉!”因陀罗声音沙哑,带着残忍的快意,“老祖有令,定要那秦毅小儿成为孤家寡人,看他还如何嚣张!”
就在他志得意满之际,头顶虚空,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下一刻,一道青衫身影悄无声息地踏出,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与周遭空间融为一体。来人身形挺拔,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如古井,正是秦毅。
他的出现,没有带起丝毫风声,没有引动半点灵气波动,却让整个喧嚣的幽冥涧畔,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所有阿修罗魔兵,包括因陀罗在内,都感到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悄然降临,仿佛整片天地都凝固了。
因陀罗脸上的狞笑僵住,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空中那道身影,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秦……秦毅?!”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对方是如何出现的?他竟完全没有感知到!而且,此人身上的气息……与情报中的金仙巅峰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更加浩瀚、更加深沉、让他这太乙真仙都感到心悸的威压!
秦毅目光扫过下方的惨状,看到那些被毁的洞府,感知到空气中残留的绝望与怨念,眼神微冷。他并未看因陀罗,而是望向那翻滚的血色涧水,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告:
“冥河欲逼我入彀,却只派些土鸡瓦狗前来送死。看来,他这老祖,当得也有些名不副实。”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阿修罗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狂妄!”因陀罗被如此轻视,又惊又怒,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厉声喝道,“秦毅!你竟敢孤身来此幽冥涧,当真不知死活!此地乃血海地界,老祖神通笼罩之下,岂容你撒野!众儿郎,结阵!给本将拿下此獠,献给老祖!”
他毕竟是久经战阵的魔将,深知此时绝不能露怯。一声令下,周围数千阿修罗魔兵齐声嘶吼,煞气冲天,迅速结成一座巨大的血煞魔阵,道道血光如同锁链般交织,汇聚到因陀罗身上,使其气息再度暴涨,隐隐触摸到太乙玄仙的门槛!
“蚍蜉撼树。”秦毅终于将目光落在因陀罗身上,依旧平淡。他甚至未曾动用背后的混沌劫剑,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对着下方那煞气冲霄的血煞魔阵,以及阵眼中的因陀罗,轻轻向下一按。
动作轻柔,仿佛只是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然而,就在他手掌按落的刹那,整个幽冥涧上空的风,停了。翻滚的血雾凝固,嘶吼的魔兵失声。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混沌太初的磅礴巨力,如同整个天穹塌陷般,轰然降临!
那不是法力洪流,不是神通光华,而是最纯粹、最本源的“力量”大道显化!是九转玄功修至太乙之境后,对“力”之法则的绝对掌控!
咔嚓!咔嚓嚓——!
那由数千阿修罗魔兵合力布下的血煞魔阵,在这无形的巨力碾压下,连一息都未能支撑,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阵中的魔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这股绝对的力量下被碾为齑粉,魂飞魄散!
首当其冲的因陀罗,更是目眦欲裂!他感觉仿佛有一座不周神山压在了自己身上,护体魔焰瞬间熄灭,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疯狂咆哮,将燃烧本源催动到极致,手中血雷巨斧向上狂劈,试图斩开这无形的镇压!
斧光过处,空间都被撕裂出细密的黑痕,血色的毁灭雷霆咆哮!
但,无用。
那无形的力量碾压而下,血雷斧光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消融。巨斧本身,从斧刃开始,寸寸碎裂,化作铁屑飘散。
“不——!老祖救……”因陀罗发出绝望的嘶吼,声音戛然而止。
秦毅的手掌,隔空轻轻按落。
噗!
如同按碎了一个装满水的皮囊。
凶名赫赫的阿修罗魔将因陀罗,连同他身上的狰狞骨甲,在那无形的巨力下,被直接压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与破碎的魂晶,再无丝毫生机。
从秦毅现身,到他抬手,按落,不过弹指之间。
数千阿修罗魔兵,连同太乙真仙境的魔将因陀罗,烟消云散。
幽冥涧畔,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更加浓郁的血腥气。
秦毅收回手掌,负手立于虚空,衣袂飘飘,不染尘埃。他看都未看那滩血肉,目光再次投向那深不见底、连接着幽冥血海的涧水深处,仿佛透过重重血浪,看到了那端坐于十二品业火红莲之上的身影。
“冥河,这份回礼,你可还满意?”他声音平淡,却如同惊雷,滚滚传入血海深处。
话音未落,那幽冥涧水骤然剧烈翻腾,一张由无尽鲜血与怨魂凝聚而成的巨大鬼脸自涧底浮现,发出无声的咆哮,充满了暴怒与杀意!那是冥河老祖的意志显化!
秦毅冷哼一声,并指如剑,对着那巨大鬼脸虚虚一划。
一道灰蒙蒙、蕴含着归墟终结之意的剑气一闪而逝。
那巨大的血魂鬼脸如同被无形利刃从中剖开,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轰然溃散,重新化为血水落入涧中。
“藏头露尾。”秦毅淡淡评价一句,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已融入虚空,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死寂的幽冥涧,以及那遍地的狼藉与尚未散去的恐怖威压,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消息很快便会传回血海。
冥河老祖的怒火,必将焚天。
但秦毅,已然无畏。
华山,才是他暂时的归处。至于血海的风暴,他接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