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声轻响，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一道高挑矫健的身影，带着室外微凉的空气，倚在了门框上。
“啧，我说陆云，你这屋里的味儿……消毒水混着霉味儿，再掺上点老大爷的膏药味儿，都快能腌入味儿了。”
清脆爽利的女声，像是一把快刀，唰地一下划破了房间里凝固沉郁的空气。
陆云没回头，继续将刚才用来挤营养膏的碗收到水槽里，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一下。“来了？门带上，冷气都跑光了。”
秦雪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利落地反手带上了门，将手里拎着的一个沉甸甸的、散发着浓郁肉香和香料气息的塑料袋，随手放在了那张兼做书桌和饭桌的小茶几上，完全无视了上面还摊着的几本经络图谱。
“路过街口，看老王快收摊了，给你捎了点卤煮，顺了两罐‘北冰洋’。”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身上那件略显厚重的仿皮夹克，露出里面穿着的灰色运动背心。紧实的布料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身体线条，饱满的胸脯，平坦的小腹，以及手臂上清晰却不夸张的肌肉轮廓，无不昭示着这具身体经过长期、系统性的力量训练。
她说的“北冰洋”，是复古玻璃瓶包装的汽水，在这年头算是怀旧饮品。
“训练结束了？”陆云转过身，拿起桌上一罐还带着水汽的“北冰洋”，冰凉的感觉透过掌心。
“嗯，累瘫了。”秦雪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房间里唯一的那张旧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架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对着智能沙袋捶打了一下午，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你呢？今天‘生意’怎么样？”她拿起另一罐，“啪”一声打开，仰头就灌了一大口，流畅的下颌线与白皙的颈项拉出一条优美而有力的线条，喉头随着吞咽轻轻滚动。
陆云在她旁边的地板坐垫上坐下，也喝了一口汽水，冰凉的液体带着甜意滑过喉咙，暂时冲淡了口腔里残留的营养膏那寡淡的味道。“老样子。来了个王大爷，嫌疼，赖掉一半钱走了。”
“嘁，那老抠门。”秦雪不屑地撇撇嘴，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墙角那个《神域》设备箱上，“要我说，你还不如早点进那里面去看看。听说现在里面热闹得很，是个人都在里面捞钱。”
“捞钱也得有本事。”陆云语气平淡，“我一没资本囤积居奇，二没技术攻略副本，进去也就是个给人当背景板的命。”
“那可不一定。”秦雪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姿，侧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我听我们队里几个小年轻在那儿吹水，说那游戏世界构架极其复杂真实，里面好像就有很多类似你整天研究的那些东西，什么穴位、能量循环、气血运行之类的设定。说不定啊，你那些‘老掉牙’的知识，在里面能派上大用场呢？”
她这话说得随意，像是闲谈间的无心之语。
但陆云握着汽水罐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一下。
经络…能量循环…？
《神域》的世界里，真的有这种东西？
他之前所有的了解，都集中在“进化反馈”、“资源争夺”、“等级提升”这些更宏观、更“西方”的概念上。秦雪这句无意间的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原本死水微澜的心湖。
“也许吧。”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
话题很快从陆云今天遇到的糟心顾客，跳到秦雪在“振威”安保公司遇到的奇葩客户，又跳到隔壁单元那个据说在《神域》里倒卖材料发了笔小财、刚刚搬离了这栋破筒子楼的大学生。
他们是光着屁股一起在这片老城区长大的青梅竹马，熟悉到可以毫无负担地分享彼此最琐碎的烦恼和最不堪的狼狈。大学那次毕业散伙饭后发生的意外，像是打开了一个奇怪的开关，让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超越友谊、却又刻意规避爱情的心照不宣的关系模式。
纯粹的，不涉未来的，生理上的慰藉与陪伴。
秦雪是明确的不婚主义者，向往无拘无束、仗剑走天涯的生活，对组建家庭缺乏兴趣，甚至有些排斥。陆云则乐得清静，对情情爱爱那套感到麻烦，更不愿被家庭责任束缚。这种在各取所需基础上建立的亲密，反而让两人相处起来格外的轻松、自然，没有负担。
一袋卤煮，两罐汽水，在插科打诨和互相吐槽中很快见了底。
秦雪拍拍手，利落地站起身，动作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行了，垃圾你收拾，我走了，明天一早还有体能考核，得起早。”
她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
一只温热的手掌却从身后覆上了她纤细而富有弹性的手腕。
“这么晚了，考核前不放松一下？”陆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带着一丝被汽水的冰凉压下去、又被夜色悄然催生出的灼热，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秦雪回头瞪他，昏黄的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她耳根迅速蔓延开一抹绯红。“干嘛？想打架？”她嘴上依旧不饶人，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手腕，却没有真正用力甩开。
“你走不成了。”
陆云手上稍一用力，便将那具充满了青春活力与爆发力的身体轻易地拉回了自己怀里。低头，便精准地捕获了她那总是吐出倔强话语的唇瓣。
秦雪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模糊的抗议，拳头不轻不重地捶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但很快，在熟悉的气息和不容抗拒的臂弯包围下，那点象征性的抵抗便烟消云散，身体软化下来，转而开始笨拙而热烈地回应。
……
风停雨歇。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体液、卤煮香料和淡淡啤酒花混合的、复杂而充满生命力的味道。
秦雪瘫在陆云汗湿的怀里，气息不匀，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混蛋…每次都跟头蛮牛一样…不懂技巧”
陆云胸膛震动，带着满足意味的笑声。
歇了片刻，秦雪挣扎着起身，丝被滑落，露出线条流畅、雪白细腻的背脊。她弯腰，从扔在地上的运动裤口袋里翻出一板银箔包装的药片，熟练地抠出一粒，看也没看，就着桌上那罐已经变得微温的“北冰洋”，仰头吞了下去。喉头滚动，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和扭捏。
“走了。”
她重新利落地穿好衣服，这次没再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咔哒一声轻响，带上了门，如同来时一样突兀。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陆云一个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秦雪的淡淡汗味和他自己的气息。他靠在床头，摸过床头的廉价香烟，点燃一支，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窗外，是2045年冰冷而繁华的不夜城。
他吐出一口烟圈，目光再次落在那箱《神域》设备上。
秦雪那句无心的话——“你那些知识，在里面能派上大用场”——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然生根。
生存的压力，对未来的迷茫，隔壁邻居成功的刺激，这点被意外点燃的、关于“知识或许有用”的微弱火花，以及内心深处那点不甘于永远困在这三十平米世界里的倔强……在此刻交织、翻腾、燃烧。
他掐灭烟头，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