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胸口那维系生机的神奇水流细微的衰减感。拉面冰冷的分析如同催命的钟声，在脑海中回荡：“……水流能量衰退速率加快，预计完全失效时间修正为：8标准时37分。”
八个多小时。
我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对抗寂灭之力侵蚀的方法。寻常的丹药、龙韵的温养，对于这源自“蚀”的本源创伤，效果微乎其微。我的意识沉入体内，尝试引导那稀薄的业力，去触碰、去理解伤口处盘踞的灰黑色能量。业力流转，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反馈回的却是更加深邃的冰冷与死寂，那是一种拒绝一切生机、导向终极虚无的法则力量。强行驱散？以我现在的状态，无异于以卵击石。引导？更是如同引火烧身。
唯一的希望，似乎还是在于这寂灭之臂本身。它既是创伤的源头，或许……也是解药的关键？我尝试着，以极其微弱的心神，去沟通右臂深处那沉寂的、庞大的终结之力。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更加深沉、更加饥饿的黑暗。它仿佛也在“看”着胸口那同源而出的创伤，流露出一种……渴望吞噬的意念？吞噬掉这“不纯”的寂灭之力，或许能缓解我的伤势，但更可能的是，将我整个人都彻底同化，沦为寂灭的傀儡。
此路，险峻异常。
就在我于生死边缘艰难摸索时，静室的门被无声推开。龙吟峰去而复返，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怒意？
“墨先生，”他走到石床边，声音低沉，“情况有变。”
我睁开眼，示意他说下去。
“北辰和南离的人到了。”龙吟峰语气冰冷，“一共三艘‘巡天’级灵梭，就悬停在秘境屏障之外。他们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在……喊话。”
“喊话？”
“嗯。”龙吟峰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他们要我们‘交出引发异变的灾厄之源’，并开放秘境，接受‘联合调查’。冠冕堂皇之词！无非是看我们元气大伤，想来趁火打劫，探查我龙吟世家的底蕴，甚至……觊觎那所谓的‘猎魔人’和可能存在的古代遗物！”
果然，外部的豺狼嗅到了血腥味。龙吟秘境暴露，又经历重创，在北辰和南离眼中，无疑是一块巨大的、失去了保护力量的肥肉。
“他们知道里面的情况？”我指的是那空间裂隙和触手。
“应该不完全清楚。”龙吟峰摇头，“秘境自毁阵法扰乱了外部探测，那触手又处于诡异静止状态，能量波动内敛。他们大概率只感知到之前剧烈的空间扭曲和能量爆发，认定秘境出了大变故，但不确定具体威胁等级。否则，来的就不止是三艘巡天灵梭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麻烦的是，家族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我看向他。
“一些长老和支脉首领认为，此次灾祸皆因……因先生而起。”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他们主张……将先生您……以及那位小姑娘，‘请’出去，以平息外界的质疑，换取龙吟世家的喘息之机。”
一股冰冷的怒意自我心底升起，但旋即又被更深的无力感压了下去。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在无法理解的灾难和外部压力下，将“异数”推出去顶罪，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你怎么想？”我看着他，声音嘶哑。
龙吟峰与我对视，眼神中挣扎、权衡、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龙吟峰，还做不出这等背信弃义、自断臂膀之事！先生于我龙吟世家有援手之恩，于我有救子之情（他看了一眼龙吟夜）。况且，那外界势力狼子野心，就算交出先生，他们也绝不会放过窥探我龙吟秘境的机会！届时，我龙吟世家才真正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深吸一口气：“我已力排众议，压下内部杂音。祖地禁制固若金汤，短时间内，他们攻不进来。当务之急，是找到解决先生伤势和外部威胁的办法。”
他的选择，在我意料之中，却也让我心中微动。在这末世，能守住底线的人，不多了。
“外面的怪物……有什么变化？”我更关心那个真正的威胁。
龙吟峰神色一凛：“依旧僵直。但我们布置在最后防线的‘窥天镜’传回模糊影像……那空间裂隙深处，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丝。”
我的心沉了下去。僵直，可能只是暂时的适应或者……消化？新神上任，难道对“蚀”的存在置之不理？还是说，这本身就在他的“期待”之中？
“拉面，调取‘窥天镜’数据，分析猩红光芒亮度变化趋势及能量频谱。”我立刻在心中下令。
“数据接收……分析中……亮度变化确认，增幅0.7%。能量频谱……检测到极微弱的信息素释放，模式与数据库记载的‘虚空掠食者’狩猎前的标记行为存在14.2%相似度。警告：目标可能正在从‘紊乱’状态中恢复，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
它在恢复！而且可能是在进行某种“标记”，将龙吟秘境，或者说将我，正式列为狩猎目标！
时间，更加紧迫了。
“龙吟家主，”我看向龙吟峰，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需要关于‘蚀’的一切信息。你们龙吟世家传承久远，古籍秘典中，不可能没有丝毫记载。还有……关于能够对抗、或者引导寂灭之力的方法，任何线索，哪怕是传说、禁忌，我都要知道！”
龙吟峰目光一凝，显然明白了我意欲何为。他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好！我立刻去开启家族最高秘藏‘龙渊阁’！希望能找到先生所需之物！”
他转身欲走，又停住，看向沉睡的墨湘辰，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这位小姑娘……”
“她必须在我身边。”我斩钉截铁。墨湘辰的身份和能力太过特殊，绝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尤其是在这内忧外患之时。
龙吟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快步离去。
静室内再次恢复寂静，只有阵法运转的微弱嗡鸣，以及墨湘辰平稳的呼吸声。
我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强行驱散或沟通寂灭之力，而是将心神完全沉入那伤口的边缘，去细细体会那两种力量的交锋——水流那充满生机的“维系”，与寂灭那绝对的“终结”。它们在微观层面进行着无声却激烈的对抗，如同光与暗的界限。
或许……我不该想着消除寂灭，而是……理解它，甚至……利用它被“维系”力量暂时封锁、相对稳定的状态？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在我脑海中逐渐成形。
我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业力，如同最纤细的绣花针，探向那被水流包裹的寂灭之力边缘。不是对抗，不是驱散，而是……模仿，是尝试去解析其内部那蕴含着“终结”意味的法则结构。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导致寂灭之力彻底爆发。业力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每一次触碰，都带来灵魂层面的刺痛与冰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胸口的维系水流，光芒又黯淡了一分。
拉面的倒计时，在脑海中无声跳动。
外界，强敌环伺，内里，隐患暗藏。
而我，墨禹天，就在这龙吟世家最后的避难所中，于生死一线的钢丝上，开始了对“终结”法则的，第一次笨拙而危险的……窃取与学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或许已是数个时辰。
一直沉睡的墨湘辰，忽然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不安的呓语。
几乎同时，我感觉到，那一直缠绕在我胸口、维系生机的水流，微微波动了一下，其内部蕴含的生命符文，似乎与她的梦境产生了某种共鸣，流转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
她……在无意识中，依旧在试图帮我？
而与此同时，拉面冰冷的警报再次响起：
“警告！检测到祖地禁制外部屏障遭受高强度能量冲击！来源：北辰\/南离灵梭！警告！空间裂隙能量波动显着提升，僵直触手出现轻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