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路面,稳稳停在南镇抚司衙门前那对威严的石狮旁。
“大人,到了!”驾车的锦衣卫利落地跃下车辕。早已在此恭候的周三少,立刻捧着脚凳小跑上前。
帷帘掀开,沈言微弓着身子,从车厢内探出身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属下参见大人!”周三少与林平壤同时抱拳躬身。
沈言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他踩着脚凳下了车,步履沉稳,边走边问:“冯巧云和王祯呢?”
周三少趋前一步,压低声音:“回大人,冯百户……去了西境。”
沈言脚步猛地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愚蠢!”
西境如今是莫问搅动的浑水,动静绝不会小,否则不至于连半点风声都传不回。
宁王在西境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连陛下都要投鼠忌器,她一个区区百户,能撼动什么?
“王祯呢?”沈言的声音冷了几分。
林平壤从旁回答道:“他受伤了!”
“哦?”沈言停下脚步,侧目看向他,“怎么回事?”
“曹宽出事那晚,王总旗在刑部大牢外截住了杀手。”
林平壤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他……拼着断了一臂,重创了那杀手。”
“断了一臂?”沈言眸子立刻眯了起来,“杀手抓到没有?”
周三少露出惭愧的神色,低头道:“没有!”
林平壤也是低下了头,金陵可以说是锦衣卫的大本营,在自家的大本营,被对方打伤王祯,杀了曹宽,已然是狠狠打了锦衣卫的脸面。
现在锦衣卫连一丝的线索都没有查到,更是脸面无光。
沈言面沉似水,沉默片刻,转身下令:“让王祯立刻来见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令下去,衙门里所有能动的人,全给我撒出去!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杀手的踪迹给我挖出来!”
“遵命!”周三少与林平壤齐声应诺,抱拳领命,迅速退下执行。
回到班房,没过多久,王祯匆匆赶了过来,站在门外等候。
“进来吧!”正在处理公务的沈言,未曾抬眸,只是淡淡道。
王祯右肩上缠着绷带,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些许的汗珠。
“属下王祯,见过大人!”王祯进来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无能,未能保下曹宽,让大人失望了。”
沈言搁下手中的紫毫笔,终于抬眼看向他。
那目光深邃,平静无波。
“起来说话。”
王祯咬着牙,用左手撑地,吃力地想要站起。右肩的剧痛让他身体猛地一晃,闷哼一声,几乎再次栽倒。
沈言目光扫过他染血的肩头,未置一词。
他随手从桌案旁堆积的书卷中抽出两本薄册,手腕轻抖,册子便如被无形之手托着,稳稳地落在王祯面前的地上。
“这是独臂霸刀和霸道心法,你拿回去练!”
王祯一怔,沈言让他保护曹宽,他失职。
所以他拼着两败俱伤要拿下那杀手,但那杀手修为比他要强不少,虽然将对方重伤,但自己也断了一臂。
本以为沈言会怪罪下来,但没想到沈言非但没有怪罪,还给了自己武功秘籍和内功心法。
王祯一时鼻子有些发酸,再度跪在地上,“属下.......”
沈言摆摆手,“下次打回来就行。”
说着,沈言抬起左手,凌空一甩,袖袍鼓舞之间,一抹金色的刀芒骇然斩出。
刀芒乍现的刹那,王祯只觉得周身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板,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威压将他死死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那刀芒快如闪电,直劈他天灵盖!
就在刀锋及顶的千钧一发之际,沈言的左手轻轻一收。
那道足以开山裂石的金色刀芒,竟如梦幻泡影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和刺骨的寒意,在王祯心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曹宽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必介怀于心。”
“尽快养好伤,将霸刀练到刚才的境界,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处理!”
王祯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用左手珍而重之地拾起地上的秘籍,紧紧攥在手中,沉声道:“属下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望!”
屋外,朱清萍跑了过来,“大人,大人,你回来啦!”
声音刚刚落下,朱清萍就跨过门槛进来了,看到跪在地上的王祯,她猛地刹住脚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作势就要退出去。
“都进来了,还出去干什么?”沈言没好气地道。
王祯从地上站起身,“属下告退!”
沈言点点头,看向朱清萍,“你不是跟着老徐去检查皇陵了吗?”
“老徐怎么舍得放你来我这儿?”
朱清萍咂咂嘴,笑着道:“是镇抚使让我来找你的。”
沈言有些好奇,“找我?”
朱清萍点点头,说道:“镇抚使说了,大祭就要开始了,皇陵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想让你去看看。”
沈言拒绝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老徐自己定就好了。”
朱清萍跑到近前来,说道:“镇抚使说了,你不去不行,大祭是大事儿,你好歹是锦衣卫指挥使,总要去检查一二的。”
沈言指了指面前已经堆积如山的文书,“我哪有这个功夫,你看看,这些文书都积压了多日的!”
“再说了,大祭一向不都是皇陵负责的吗?锦衣卫只是协助布控,我去干什么。”
朱清萍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反正镇抚使让你过去。”
“不去,不去!”沈言连连摇头。
“呵,沈指挥使好大的官威啊!我这糟老头子的话,如今是半点也听不进去了?”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揶揄。
沈言闻声,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笑容:“老徐,瞧你这话说的。”
镇抚使徐龚迈步走了进来,板着脸:“怎么?我说错了不成?”
“没,没,您说的都对!”沈言哈哈笑道。
徐龚看向沈言,正色道:“大祭是大事儿,你还是去看一下的好。”
沈言看徐龚神色郑重,也收起了笑脸,问道:“要出什么事儿不成?”
徐龚让朱清萍先行出去,他自己一屁股坐下,道:“陛下恐怕是要在大祭上对镇北王动手了。”
沈言一凛,疑惑道:“在大祭上动手?”
“他就不怕将皇陵给掀翻了?”
徐龚叹了一口气,“我也正是有此担忧,才让你去看看。”
沈言摆手道:“陛下要在大祭上动手,想来已经万事俱备,我插一手,搞不好会坏了陛下的计划。”
徐龚沉默了一下,有些没底地问道:“你与镇北王交过手,依你看,陛下能有几分胜算?”
沈言想了想,“我不清楚陛下的计划,但是镇北王不容小觑。”
“先不谈镇北王本身的实力,单论镇北军,单靠皇陵卫恐怕拿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