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林泉的呐喊撕心裂肺,眼睁睁看着那一点猩红的血伪火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母亲那温柔而坚韧的虚影彻底吞噬、焚毁!没有巨响,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仿佛灵魂被生生剜去一块的、极致空无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那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消失,更是血脉深处某种至关重要的连接被强行斩断的痛楚!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随之停止了跳动,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只剩下那片吞噬了母亲最后痕迹的、令人作呕的猩红!
执事长老完成这最后一击,脸上带着狂热而满足的扭曲笑容,生命与灵魂已然燃尽,如同破败的棉絮般瘫软下去,气绝身亡。
然而,他这亵渎的举动,所带来的后果,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
心碑之上,那刚刚被林泉力量点燃、正在复苏的古老纹路,在母亲虚影被焚毁的刹那,如同被抽走了最后的支撑,光芒骤然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源自碑体最深处、因这极致的亵渎与伤害而被彻底激怒的……滔天怨念与悲愤!
这怨念并非指向净妖盟,而是与缠绕在碑体上的寂灭锁链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仿佛心碑自身积攒万古的守护意志,在失去最后牵挂后,化作了最极端的毁灭冲动!
“嗡——轰!!!”
心碑剧烈地震荡起来,原本白玉般温润的碑体,瞬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无数道更加粗壮、更加狂暴的暗紫色锁链,如同疯长的荆棘,从碑体中迸射而出,不仅没有因母亲虚影的消失而减弱,反而变本加厉地侵蚀着碑体,甚至开始反向抽取界碑灌注而来的力量!
而深渊中那只黑色的巨眼,更是发出了愉悦般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波动!它似乎无比享受这因绝望与亵渎而滋生的毁灭力量!更多的、粘稠如实质的寂灭能量从深渊中涌出,加速着对心碑和界碑的侵蚀!
局势,急转直下!因执事长老那愚蠢而疯狂的一击,心碑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反而加速了向着彻底寂灭的堕落!
“不好!心碑的守护意志正在被怨念污染,反向助长寂灭!”白先生脸色煞白,青木杖的光芒在狂暴的怨念与寂灭能量冲击下摇摇欲坠。
九方全力催动龙章,金光死死抵住黑色巨眼,但面对心碑自身产生的异变和更加汹涌的寂灭洪流,他的嘴角不断溢出金色的血液,显然已到了极限。阿蛮石躯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赤影的身影几乎淡不可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跪在界碑核心、仿佛失去灵魂的林泉。
他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脸庞,看不到表情。只有那空荡的右袖和紧握界契石的左手,在微微颤抖。母亲的“死亡”就在眼前,刚刚建立的连接与希望被无情掐灭,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彻底崩溃。
“……林泉……”白先生忍不住呼唤,声音带着担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就此一蹶不振时——
林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发丝下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绝望与死寂,而是一双……燃烧着平静火焰的眼眸!那火焰,是极致的悲伤与愤怒被压缩到极点后,淬炼出的冰冷与决绝!没有眼泪,没有咆哮,只有一种仿佛将自身也一同燃尽的、可怕的宁静。
他看了一眼心碑上那肆虐的暗红色怨念与锁链,又看了一眼深渊中那充满贪婪的黑色巨眼。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松开了紧握界契石的左手。
那滚烫的石板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在他掌心之上,散发着哀戚的微光。
紧接着,他伸出右手——那空荡的、本该什么都不存在的袖管之下!
嗡!
一股凝练的、纯粹的、仿佛能终结一切、让万物归墟的暗紫色能量,如同温顺的宠物,自他断臂的伤口处流淌而出,在他掌心缓缓凝聚!那是……属于“墟”的寂灭之力!是之前右臂湮灭时残留、一直被蕴生玦和界契石勉强压制在他体内的力量!
他竟然……主动引导出了这毁灭的力量!
“林泉!不可!”九方骇然失色,想要阻止,却被黑色巨眼死死缠住。
白先生和阿蛮也惊呆了。
然而,林泉对他们的惊呼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平静地在自己左手的界契石(代表着母亲的守护、契约与秩序)和右手凝聚的寂灭之力(代表着父亲的牺牲、毁灭与终结)之间流转。
母亲守护的平衡……
父亲逆转的祥瑞……
净妖盟扭曲的伪火……
墟眼贪婪的吞噬……
还有……脚下这界定真实的界碑……
无数信息、无数画面、无数感悟,在他如同冰湖般平静的心境中碰撞、交融。
他忽然明白了。
无论是纯粹的守护,还是纯粹的毁灭,都无法真正解决眼前的危局。净妖盟的“伪火”是扭曲的秩序,墟眼的寂灭是失控的终结。而“守门人”真正的道路,从来不是二选一。
是包容,是引导,是……让生与灭,如同呼吸般自然流转。如同父亲,本是祥瑞,却可为守护而逆转本源,化祥瑞为制约寂灭的钥匙。
他的血脉,既是沟通两界的“桥梁”,也是……调和光暗的“熔炉”!
“母亲……父亲……”他低声轻语,仿佛在与冥冥中的父母对话,“我明白了……”
下一刻,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缓缓地将双手合拢!
左手界契石的乳白光芒,与右手那凝练的暗紫色寂灭之力,在他胸前……悍然接触!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冲突与爆炸!
两种截然相反、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在林泉那独特的、作为“桥梁”与“熔炉”的血脉之力引导下,竟然如同水乳交融般,开始缓慢而稳定地……融合!
乳白与暗紫交织、旋转,形成了一种混沌的、灰蒙蒙的、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玄奥波动的全新能量!这能量既蕴含着生机的希望,也带着终结的威严,更有着一种超脱于两者之上的、仿佛能定鼎乾坤、重定法则的至高意味!
“这……这是……”九方瞳孔骤缩,仿佛看到了某种只存在于古老传说中的景象,“混沌源初……调和之力?!”
随着这混沌能量的诞生,林泉周身的气息陡然剧变!不再是之前的微弱与不稳定,而是变得深邃、浩瀚,仿佛与脚下的界碑、与这方天地的本源法则连接在了一起!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因心碑怨念而更加狂暴的寂灭锁链,看向那只冰冷的黑色巨眼。
没有怒吼,没有宣战。
他只是轻轻抬起了融合着混沌能量的双手,向着心碑,向着那无尽的深渊,虚虚一按。
“定。”
言出法随!
一股无形的、却磅礴无尽的混沌波纹,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那疯狂舞动的暗紫色锁链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骤然僵直!心碑上那暗红色的怨念如同被温水洗涤,迅速消退、平复,重新显露出白玉般的温润光泽!甚至连深渊中涌出的寂灭洪流,都在这混沌波纹的扫荡下,变得温顺、迟缓!
那只黑色的巨眼,第一次显露出了清晰的、名为“惊怒”的情绪波动!它死死地“盯”着林泉,或者说,盯着他手中那团混沌的能量,那冰冷的视线中,竟然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以及……一丝更加深沉的、仿佛遇到了天敌般的……恐惧!
混沌之力,调和万法,定鼎乾坤!这正是这纯粹寂灭意志的克星!
“成功了?!”阿蛮又惊又喜。
白先生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欣慰与震撼。
九方看着林泉那平静而强大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其中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感慨与……一丝隐忧。
然而,就在林泉以混沌之力暂时稳定住局势,所有人都以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时——
那深渊中的黑色巨眼,在极致的惊怒与恐惧之后,猛地……闭上了!
紧接着,整个球形空间开始天旋地转!四壁流动的寂灭能量与空间裂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向内收缩、坍塌!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被那闭合的巨眼强行吸纳了回去!
一股令界碑都为之震颤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从深渊底部传来!
它不是攻击,而是……回归!那寂灭意志,似乎意识到无法在外部取胜,竟要……收回所有力量,连同这片被它侵蚀的空间一起,彻底……闭合!将林泉他们,永远放逐或者吞噬进那最终的寂灭深渊!
“它要闭合墟眼!快退!”九方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但那股吸力太过恐怖,连光线都无法逃脱!众人如同陷入宇宙黑洞,身形不受控制地被拖向那不断收缩、仿佛要归于一个“点”的深渊!
林泉首当其冲!他刚刚融合力量,消耗巨大,在这恐怖的吸力面前,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眼看就要被那最终的黑暗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暗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以超越空间的速度,猛地撞在了林泉身上,并非攻击,而是……将他狠狠地向后推了出去!
是赤影!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将林泉推出了吸力最强的核心区域,而他自己那本就虚幻的身影,则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被那恐怖的吸力捕获,没入了那不断收缩的、代表着最终寂灭的……黑暗原点之中!
“赤影!!!”
林泉的惊呼声,被湮灭在空间彻底坍塌的、无声的轰鸣里。
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