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余孽……”
“……她也……配……执‘令’？……”
那源自《永夜巡礼指南》的、充满古老恨意与极致嘲讽的意念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林泉的感知，旋即又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阵阵令人心悸的寒意与无尽的谜团。
青鳞余孽？
指的是青霖特使吗？
“令”……是她手中那枚万妖城令牌？
这卷神秘的古老卷轴，竟然认识青霖，或者说，认识她所属的族群？而且抱有如此深刻的敌意？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了林泉的脑海，让他脚步都不由得微微一滞。前方，青霖特使似有所觉，青碧色的眼眸余光冷冷扫来，带着审视。
“怎么？后悔了？”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
林泉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维持着虚弱与平静，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是……伤口有些疼。”他刻意让右脚踝那缠绕的寂灭余韵稍微显眼了一些。
青霖的目光在他脚踝处停留了一瞬，那灰败死寂的气息让她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确认，果然是被归墟之力侵蚀过的痕迹。她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只是周身那无形的妖力屏障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将林泉隐隐隔开在外，仿佛怕被那“污染”沾染。
林泉默默跟上，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古卷的异动，无疑揭示了它与万妖城，或者说与青霖所属的“青鳞”一族，存在着极深的旧怨。这让他对这趟万妖城之行，更加警惕，也……更加好奇。
离开妖公寓所在的僻静街道，青霖并未走向任何常规的交通工具或城市传送点。她带着林泉径直来到了郊区一片荒芜的山坳处。
只见她取出那枚青光蒙蒙的令牌，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前方的空间竟然被她硬生生划开了一道边缘流转着青色符文的、不规则的光门！光门内部，是扭曲旋转的、色彩迷离的光影通道，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走。”青霖言简意赅，率先迈入光门。
林泉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踏入光门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空间撕扯力作用在身上，脚踝处的旧伤更是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连忙稳住心神，调动起残存的混沌之力与“桥梁”本质护住己身，同时，意识深处与归墟新契约的链接微微发光，传递来一丝稳固存在的契约之力，帮他抵消了大部分不适。
这细微的能量波动，让前方的青霖背影似乎僵硬了刹那，但她并未回头，只是加快了通道中行进的速度。
空间传送的过程短暂而扭曲。当林泉眼前重新恢复清明时，他已经站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天空是深邃的、仿佛永恒黄昏般的暗紫色，几轮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月亮（或是妖界的星辰？）悬挂在天幕，洒下妖异而朦胧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至极的天地灵气，却与人间界的清灵不同，更显得原始、狂野，夹杂着无数种强悍的妖气，如同无数头巨兽在无声地呼吸。
放眼望去，脚下是坚硬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色岩石地面，远处，是连绵起伏、形态奇诡的山脉轮廓，有些山峰如同巨兽的犄角，有些则仿佛凝固的咆哮。更远处，在一片无比广阔平原的尽头，一座城市的轮廓，在妖异的天光下，显现出令人震撼的庞大身影！
那便是……万妖城？
即使相隔极远，林泉也能感受到那座巨城散发出的、如同活物般的磅礴气息！它并非人间城市的规整模样，城墙蜿蜒起伏，仿佛是由无数巨兽的骸骨与巨大的天然岩石混合铸就，充满了蛮荒与力量感。城中最高的建筑，并非塔楼，而是一棵……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枝丫如同虬龙般伸向天空的古树虚影，树冠笼罩了小半座城池，散发着浩瀚的生命力与威严。
仅仅是远观，一股苍凉、古老、弱肉强食的洪荒气息便扑面而来，让林泉感到自身的渺小。这便是妖界的核心，万妖汇聚之地！
青霖特使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她并未召唤坐骑或使用其他工具，只是周身青光一闪，便裹挟着林泉，化作一道青色长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着远方的巨城飞去。
飞行途中，林泉能清晰地看到下方大地上各种奇异的景象：奔腾着熔岩的河流，栖息着庞大飞行妖禽的骨林，以及一些规模较小、却同样散发着强悍气息的妖族部落。不时有强大的妖识从下方或空中扫过，但在触及青霖周身那明显的万妖城令牌气息时，都迅速敬畏地退去。
这让他对万妖城在妖界的权威，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然而，随着距离万妖城越来越近，林泉体内，几处存在也相继产生了微妙的反应。
首先是他眉心的界契石幼苗印记，似乎受到了此地浓郁妖界本源气息的刺激，微微发热，与遥远人界那边的联系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丝。
其次，是意识深处那朵沉睡的赤影火花，在感受到外界如此多强大、混杂的妖气后，似乎本能地蜷缩了一下，变得更加内敛，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最后，也是反应最强烈的，竟然依旧是那卷《永夜巡礼指南》！
它不再是传递意念碎片，而是本身在林泉的储物空间（或怀中）开始持续地、低频率地轻微震颤起来！一股混合着悲伤、愤怒、追忆与无尽沧桑的复杂情绪，如同无声的潮汐，不断从古卷中弥漫出来，影响着林泉的心境。它似乎在“看”着这座越来越近的万妖城，看着那棵参天古树的虚影，看着那由骸骨与巨石垒砌的城墙……
一种跨越了万古岁月的恨意与执念，几乎要破卷而出！
林泉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去压制古卷的异动，以免被前方的青霖察觉。
青霖所化的青虹速度极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巍峨磅礴的万妖城便已近在眼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其宏伟与压迫感。城墙高达千丈，材质非金非石，闪烁着冰冷的幽光，表面布满了无数巨大的爪痕、撞击凹陷以及早已干涸的、颜色深邃的污迹，仿佛诉说着无数惨烈战争的过往。巨大的城门如同凶兽张开的巨口，两侧站立着身穿制式骨甲、气息凶悍的妖族卫兵，其妖力波动，竟都不弱于林泉之前遇到的一些妖王！
青霖在城门前按下虹光，亮出令牌。守卫的妖族士兵立刻躬身行礼，让开通道，目光扫过林泉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对于“异类”和“疑似污染者”的冷漠。
踏入城门内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膜。城内的妖气更加浓郁、驳杂，同时也更加……“有序”。街道宽阔，以巨大的青石板铺就，两旁是风格粗犷、形态各异的建筑，有石窟，有树屋，有以巨大兽骨搭建的楼阁。形形色色的妖族穿行其间，有的完全化形，与人类无异；有的保留着部分兽类特征；更有甚者，直接以庞大的本体形态行走，引得周围妖族纷纷避让。
喧嚣、混乱，却又在某种无形的规则下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
青霖显然地位不凡，她所过之处，周围的妖族无论强弱，大多会流露出敬畏之色，主动让开道路。她带着林泉，径直朝着城市中心，那棵参天古树虚影的方向走去。
越往中心，建筑越发宏伟，出现的妖族气息也越发深不可测。林泉甚至能感觉到数道如同深渊般的意念，若有若无地从城市深处扫过，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远比在其他妖族身上要长。
最终，青霖在一座完全由某种洁白如玉的巨大骨骼构筑而成的宏伟宫殿群前停了下来。宫殿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以古老的妖族文字书写着三个磅礴大字，林泉并不认识，但其上散发出的威严，却让他灵魂都在震颤。
这里，恐怕就是万妖城的权力核心，城主府所在。
青霖转过身，青碧色的眼眸冰冷地看向林泉，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在此等候，不得随意走动。待我禀明城主，再行传唤。”
说完，她不再理会林泉，径直走向那森严的骨宫大门。
林泉独自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无数道或好奇、或冷漠、或充满恶意的目光，以及体内古卷越来越难以压制的悲愤震颤，还有脚踝处那隐隐作痛的寂灭烙印。
他抬起头，望向那深邃如同巨兽之口的骨宫大门，心中清楚，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卷震颤的古卷，其散发出的古老恨意，似乎正与这座骨宫的某个角落，隐隐产生着某种危险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