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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文心悠,她感觉到身旁的达尔西也愣住了。
只因这声笑跟达尔西模仿她的一模一样,达尔西比文心悠更清楚,除了牠自己以外不会有族人去学这种声音。
“母、母亲……”
“很惊讶吗?我亲爱的达尔西?不用慌张,亲爱的,之前我的的确确是在沉睡着,在你唤醒我之前,我的身体并没有感受到痛苦,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我的意识为何突然清醒了,但我很高兴能看到这一切。”
罐子里,苏纳西巨大的腕足又轻轻舞动起来,文心悠像感觉像看到了那天激动地跟她说起自己曾经的孩子的达尔西。
达尔西似乎讶异得失言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是、是什么时候开始……”
“哦,很抱歉达尔西,我现在没有时间的概念,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时候,但我意识到我能看到东西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悠,那时候,像是还站在一个小房间里,我还能听见昆克的声音。”
达尔西极轻地喃喃道:“昆克……?那就是第一天……?”
说完,她自己也笑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悠,你看,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从一开始,你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那缠在文心悠手腕上的腕足收紧了些,她能感受到那股激动。
“好吧,虽然我并不喜欢救世主这个词,但如果这是最好的安排,那达尔西,我觉得这也不坏。”
“是的,这是最好的,小悠,我们等到了你,我们没有白等!”
苏纳西静静地看着她们,像一个看着孩子玩闹的长辈,文心悠想,如果苏纳西是个人,她现在的表情应该跟她记忆中的母亲很像。
“很抱歉打扰你们,达尔西,我想,天快亮了,对不对?”
达尔西激动举起的腕足突然垂了下来。
“嗯,是的,母亲,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阳光还是那么漂亮吗亲爱的?”
“是的,母亲,夕阳的颜色越来越红了,跟母星很像,我……我……我真希望你能亲自看一眼……”
“谢谢你亲爱的,我想那一定非常美丽,像你一样,我最爱的达尔西。”
苏纳西的腕足尖尖又轻轻碰到达尔西面前的屏罩上,达尔西松开文心悠的手慢慢走过去,将自己的腕足和脸都贴到那一处。
这种时候,文心悠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依旧只能做个安静的旁观者。
但苏纳西没让这温情的场面持续太久。
首领任何行为的行动纲领都是整个族群的利益。
她当然爱她的孩子,可祂更需要优先爱祂的所有子民。
“好了,亲爱的,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我们只有一个小时了,是不是?”
达尔西没有立刻回答,依旧贴在那儿,苏纳西也不催促,只是瞳孔向旁边微微转了转。
文心悠犹豫了一下,问:“天亮了有什么影响吗?”
“天亮了,就是我要进食的时候,那时候我可能会失去理智,攻击性变强,太阳出来之前,我能控制我自己配合小悠你的行动。”
苏纳西耐心地解释,她温柔的声音让文心悠感觉这话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或许,明天,或者后天晚上再来也可以。”她斟酌着提议道。
反正几个小时是等,一天也是等,两天也是等,她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苏纳西又笑了,颇有些打趣地道:“嗯,我想这是个体贴的好主意,可是小悠,我已经没有食物了不是吗?”
文·解救食材行动总指挥官·心悠:“……抱歉”
苏纳西伸出另一根腕足贴到离文心悠更近的一侧,文心悠见状犹豫了一下,随即走上前轻轻将手掌贴了上去,像达尔西一样。
这罐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着只是普通玻璃,却冰得人皮肤发痛,文心悠只实打实地碰了一下就赶紧推开,只虚虚触着。
“不是你的错,小悠,倒不如说,很感谢你抓紧了时间,你应该也知道,二十五天之后就来不及了这件事,对吗?”
文心悠抿着唇点点头。
“是的,到那时候,不论有没有食物我的力量都会暴走,我不能控制我自己,无法反抗那股力量,到那时候我又会亲手将我的族群推向灭亡,所以不是你需要在一个小时内解决我们,而是我们请求你要在这一个小时内帮助我们,好吗?”
苏纳西真像是在哄孩子的母亲,在尽力向孩子解释她的行为的合理性,只为减少可能会对她造成的负罪感。
文心悠感到一种莫名的沮丧,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该怎么做?就用这个在你头顶挖个洞,再把这个埋进去就行了吗?”
她拿起达尔西递给她的两个道具,闷声说着。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亲爱的,我知道,人类是很多愁善感的生物,你们有非常细腻的心思和感情,你在为我难过,对吗?”
文心悠默了片刻,半晌才道。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可事实是我只是在逃避,既然已经让我生性凉薄,又为什么不彻底让我断情绝爱?为什么一边让我连正常感情都要学习,一边却要我无法忽视他人疾苦,我的心总是胡乱触动,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
她低声喃喃,几乎永远保持着平静淡然的脸上露出难以忽视的迷茫。
这个一直被她压抑的问题,一直撕扯着她精神世界的疑问,从进了这个游戏之后就一直被反复挖起,血淋淋地放在她面前。
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听到苏纳西的声音。
“我很抱歉,亲爱的,作为不同的族群,不同的文明,我对人类其实并不太了解,但是小悠,我想,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存在,才让人类这如此柔弱渺小的生物一直发展下来,直到成为星球的支配者,不是吗?”
“渺小柔弱的种族就是要靠温柔而有力量的强者撑起来的,对吗?或许在被强行拉进这个高等文明的游戏之前,你不必思考这些,但现在,当族群面临灭种危机,像你这样的人就是族群的出路和希望。”
“我不是在奉承你,亲爱的,你这样的孩子我们之前也见过很多,跟你一样的面孔,他们也跟你一样,很努力地团结人类的力量,往往有这样的存在时,那一轮游戏就是你们的胜利,我想想,他们有很多都说他们是军人,对吗?”
“你也是,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