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卷帘门隔绝了外面地狱般的喧嚣——爆炸的余音、丧尸疯狂的嘶吼拍打、以及那令人心悸的燃烧噼啪声。药店内弥漫着消毒水、灰尘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的独特气息,光线昏暗,只有从卷帘门缝隙和几扇高处破碎窗户透进来的、被烟尘染黄的光线。空气闷热,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声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
“嘶…”单鹏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服,黏腻冰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
“哥!哥你怎么样?”单琳扑到单鹏身边,小脸煞白,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想去碰又不敢碰他的伤口。
“别…别怕…”单鹏咬着牙,声音虚弱地安抚妹妹,但冷汗已经布满了额头。
雷猛也靠着另一个货架坐下,他肋侧被弩箭擦过的伤口不算深,但面积不小,火辣辣地疼。他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用力按在伤口上止血。妞妞紧紧依偎在他腿边,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裤腿,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那个强壮年轻人(现在大家都叫他“强子”)瘫在角落,抱着被花盆碎片划伤的小腿哼哼唧唧。
“都…都别乱动。”沈小芸的声音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但手却有些发抖。她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几人的伤势,目光最终锁定在单鹏的肩上,那里显然最严重。“你…你的肩膀伤得很深,必须马上处理,不然会感染。”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护士的职业本能压倒了面对四个陌生伤者的紧张。她迅速起身,在狼藉的药店内熟练地翻找起来。很快,她抱着几个药箱和急救包回到单鹏身边,里面是酒精、碘伏、纱布、绷带、剪刀,甚至还有几支未开封的一次性注射器和一小瓶麻醉药(利多卡因)。
“忍着点,会很疼。”沈小芸跪坐在单鹏面前,声音轻柔了一些。她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单鹏肩头被血黏住的破烂衣服,露出下面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强子和单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沈小芸抿紧嘴唇,先用大量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冲掉污血和碎屑。冰冷的液体刺激得单鹏浑身一颤,牙关紧咬。接着,她拿起酒精棉球,看向单鹏:“没有麻药打针了,这点利多卡因只能局部浸润一下边缘,还是会很疼,必须清创消毒,你…能忍住吗?”
单鹏脸色惨白,重重地点了下头,把一块干净的纱布塞进嘴里咬住。
酒精触碰伤口的瞬间,钻心蚀骨的剧痛让单鹏的身体猛地绷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沈小芸动作却异常稳定和快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用镊子仔细清理掉嵌入的细小异物,再用碘伏彻底消毒。她的手指很凉,但动作精准而轻柔,尽量减少额外的痛苦。清洗完毕,她小心地撒上止血粉和消炎粉,然后用厚厚的纱布覆盖,再用绷带仔细地加压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中,药店内异常安静,只有单鹏压抑的喘息和沈小芸偶尔拿取器械的轻微声响。雷猛默默看着,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审视。强子看着都觉得疼,龇牙咧嘴地抱着自己的小腿。
处理完单鹏最重的伤,沈小芸才转向雷猛肋侧的擦伤。这个相对简单,清洗消毒后贴上大块的无菌敷料即可。强子小腿的划伤也很快被清洗包扎妥当。
“谢谢…沈护士。”单鹏吐出嘴里的纱布,声音沙哑得厉害,但看向沈小芸的眼神充满了感激。那温暖的金光虚影在她忙碌时似乎更加清晰柔和了。
“叫我小芸就行。”沈小芸擦了擦额头的汗,疲惫地笑了笑。她看向一直缩在雷猛身边、精神萎靡、小脸脏兮兮的单琳,眼中流露出自然的关切。“小妹妹,吓坏了吧?来,姐姐帮你擦擦脸。”
沈小芸拿过一瓶纯净水和干净的纱布,浸湿后,温柔地靠近单琳,想帮她擦掉脸上的污迹和泪痕。
就在沈小芸的手即将碰到单琳脸颊的瞬间——
单琳似乎因为过度惊吓和疲惫,本能地微微瑟缩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动。就在这一刹那,单鹏的“本能之眼”因为精神透支而模糊关闭,他并未察觉。但在沈小芸的视角,或者说,在一种常人无法感知的层面,单琳周身极其微弱地、如同幻觉般闪过几粒细碎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点**!那光点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昏暗光线下的错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纯净感。
沈小芸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但她随即摇摇头,只当是自己太累了眼花,继续轻柔地帮单琳擦拭着小脸。单琳感受到她的善意,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下来。
趁着包扎后的短暂平静,几人开始低声交流。
“我叫沈小芸,是市二院急诊科的护士。”沈小芸一边整理着用过的器械,一边低声说道,“灾变那天…我刚好轮休,来这家药店给科里补充点常用药和纱布…结果…”她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苍白,“外面突然就乱了…到处都是惨叫…那些…东西…我躲在柜台后面,等混乱稍微平息,才冒险拉下了卷帘门。靠着店里的矿泉水和一些没被污染的饼干、方便面,还有这些药品…撑到了现在。”她环顾着狼藉但尚能提供庇护的药店,眼神复杂。
雷猛沉默地点点头,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妞妞的头发,声音低沉:“我叫雷猛,退伍兵。妞妞…是我邻居家孩子。”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她爸妈…没躲过去…我砸开门时,只来得及把她抢出来。”妞妞似乎听懂了一些,把小脸更深地埋进雷猛怀里,肩膀轻轻耸动。雷猛头顶那守护金狮的虚影,温柔地包裹着小小的身影。
“我叫单鹏,这是我妹妹单琳。”单鹏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兄妹。
“我…我叫王强,朋友们都叫我强子…”角落里的年轻人也瓮声瓮气地说道,情绪低落。
简单的交流后,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席卷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透支的体力便如潮水般涌来。单琳靠在哥哥没受伤的那边,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妞妞也在雷猛怀里沉沉睡去。强子抱着伤腿,也昏昏欲睡。
沈小芸默默地将找到的几瓶矿泉水和几包未开封的压缩饼干分给大家。这是药店仅存不多的干净食物了。
单鹏喝了口水,干裂的喉咙得到滋润,但心中的沉重并未减轻。他看向雷猛,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未放松,反而更加凝重地投向那扇隔绝了外界的厚重卷帘门,耳朵似乎在捕捉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丧尸的抓挠和嘶吼依旧持续,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但在这些熟悉而令人烦躁的声音之外,似乎…夹杂着一些别的、更遥远、更让人不安的声响?
一种低沉、沙哑、穿透力极强的怪异嘶吼,隐隐约约地从城市更深的方向传来。那声音不像普通丧尸的杂乱无章,反而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或者说是…掠食者般的压迫感?
雷猛的眉头深深锁紧,如同刀刻的沟壑。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卷帘门前,侧耳倾听,魁梧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片刻后,他转过身,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药店里短暂的宁静,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这里不能久留。”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疲惫的脸,“食物和水撑不了几天。外面…”他停顿了一下,指向卷帘门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更危险的东西…可能正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