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是用临时找来的两根相对笔直的金属杆和撕碎的帐篷布勉强绑成的,抬起来的时候吱呀作响,让人担心它随时会散架。单鹏和单琳分别躺在两副这样的担架上,被幸存下来的四名伤势较轻的队员艰难地抬着。雷猛和秦武则由另外两人搀扶着,勉强跟在后面前行。沈小芸走在队伍中间,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她必须时刻分出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治愈能量,维系着四个重伤员那如同游丝般的生命体征,这几乎是在燃烧她自己的生命力。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焦黑荒芜的旷野上。来时还能看到的零星枯草和扭曲灌木,此刻几乎全被那场爆炸的余波夷平或烧焦。地面温度很高,空气灼热,混杂着辐射尘,吸进肺里带着一股辛辣的刺痛感。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担架的呻吟声、以及脚踩在滚烫碎石上的沙沙声。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每一次担架的轻微颠簸,都让沈小芸的心揪紧一下,生怕那微弱的呼吸就此断绝。她不时伸手去探单鹏和单琳的颈动脉,那缓慢而微弱的跳动,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陈博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旁边,时不时拿出那个屏幕布满裂纹的检测仪看看,眉头越皱越紧。
“单鹏的脑波还是很混乱,那种护住他核心的能量似乎在缓慢修复他的身体,但速度太慢了……照这个情况,没有专业的医疗舱,他能不能醒过来都是问题。”他压低声音,对沈小芸说,语气沉重。
“那琳琳呢?”沈小芸更关心单琳的状态。
陈博士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困惑和担忧:“更奇怪。她的生命体征几乎是一条直线,维持在最低限度,就像……就像冬眠的动物。那个印记完全沉寂了,没有任何能量反应。但她的细胞活性……似乎被一种极低温的状态冻结了,新陈代谢近乎停止。这确实保住了她的命,避免了立刻衰竭而死,但这也意味着……常规的治疗手段对她无效。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唤醒她。”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单鹏,声音干涩:“而且……‘道标’沉寂,‘零’暂时失去了她的坐标,这或许是好事。但谁也不知道,这种沉寂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如果哪天印记再次激活……”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沈小芸明白。那可能意味着更大的麻烦。
希望如此渺茫。胜利的代价,是几乎失去了一切。
一名抬着单琳担架的队员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担架剧烈一晃,单琳毫无生气的手臂滑落下来,软软地垂着。
“小心点!”另一名队员低吼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
那队员喘着粗气,满脸是汗和泥污,咬牙道:“我……我没力气了……真的……抬不动了……”
他的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其他队员也纷纷露出了疲态和绝望。连续的高强度战斗、生死逃亡、目睹战友惨死,再加上抬着重伤员在恶劣环境下长途跋涉,他们的体力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
沈小芸看着这一切,心如同被浸在冰水里。她知道,不能怪他们。她自己也是靠意志力在硬撑。
“休息……十分钟。”她沙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队员们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将担架放下,然后几乎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拿出水壶,却发现里面的水已经所剩无几。
沈小芸走到单琳身边,蹲下身,用沾湿的布片轻轻擦拭她脸上和手上的血污。单琳的脸庞安静得像个瓷娃娃,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沈小芸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单琳毫无反应的手背上。
“我们会回去的……琳琳,坚持住……你哥还需要你……”她低声说着,像是在安慰单琳,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陈博士凑过来,看着检测仪上堡垒方向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求救信号和混乱的能量读数,忧心忡忡:“堡垒的情况……很不妙。攻击方的能量 signature 很陌生,不是血爪帮,也不是我们知道的其他势力。攻势非常猛烈,石森首领重伤,恐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就算他们能活着回到堡垒,等待他们的,很可能不是安全的港湾,而是另一个血肉磨盘。
“我们没有选择。”沈小芸抬起头,看向磐石堡垒的方向,目光穿过荒原上空弥漫的尘埃,仿佛看到了那片正在燃烧的土地,“我们必须回去。那里……是唯一可能救活他们的地方。”
也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找到关于单琳印记、关于“源初意识”的更多线索。尽管前路布满荆棘,甚至可能是绝路,但他们别无选择。
休息时间短暂得如同错觉。
“起来,继续走。”沈小芸率先站起身,尽管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队员们相互看了一眼,咬咬牙,挣扎着爬起来,重新抬起沉重的担架。
队伍再次沉默地启程,速度比之前更慢,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荒原上空,阴云密布,似乎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归途,被浓重的阴霾笼罩,看不到丝毫光亮。
希望,仿佛比昏迷的单鹏的呼吸还要微弱。
而远处,堡垒方向隐约传来的、几乎微不可闻的爆炸声,像是一声声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