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破败而压抑的街道上,单鹏四人尽量低着头,减少存在感,朝着记忆中的住所方向挪动。然而,没走多远,就在一个通往堡垒下层医疗区的岔路口附近,单鹏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材不算高大,但站得笔直,像一棵饱经风霜却不肯弯腰的老松。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膀处缠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绷带,一只手拄着一根临时削成的木棍,正站在医疗区入口附近,眉头紧锁地看着里面人满为患、哀鸿遍野的景象。
是秦武!石森首领最忠实的部下之一,负责堡垒部分防卫和纪律的硬汉。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猛地回过头。当他的目光与单鹏接触的瞬间,那双原本因忧虑和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又被更深的悲痛和急切所覆盖。
“单鹏?!你们……你们真的回来了!” 秦武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他拄着木棍,快步(尽管有些踉跄)迎了上来。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单鹏、单琳,在重伤的雷猛和脸色苍白的沈小芸身上停留,尤其是在看到单琳身上那尚未完全内敛的微弱银辉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
“秦队长!” 单鹏心中一紧,也快步上前,压低声音,“你的伤?堡垒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石森首领呢?”
听到“石森首领”四个字,秦武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那双铁打的汉子眼里,竟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又被他强行逼了回去。他一把抓住单鹏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将单鹏几人拉到一个相对僻静、堆放着废弃杂物的角落。
“完了……都他妈的完了!” 秦武的声音压抑着无尽的悲愤,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首领他……在你们去研究所不久,堡垒内部就出了乱子!高宏那个王八蛋,勾结了外面一股流窜的掠夺者,里应外合,发动了叛乱!”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单鹏的心还是猛地一沉。雷猛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一仗……打得太惨了……”秦武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音,“首领为了掩护普通居民撤退,被高宏那狗杂种偷袭,身负重伤心脉受损,一直昏迷不醒!现在……现在生死不知,被他们控制在指挥所里,我们的人根本接触不到!”
他喘着粗气,继续道:“高宏趁机夺权,组建了什么狗屁‘临时委员会’,其实就是他一手遮天!他把忠于首领的兄弟要么调离要害岗位,要么像这样……”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和远处那些被押解的身影,“找个由头抓起来,清理掉!现在堡垒里,稍微有点良知的兄弟都被打压得抬不起头,剩下的大多是高宏的爪牙,或者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单鹏终于明白,为什么堡垒会变成现在这副人间地狱的模样。高宏奉行的,从来就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法则。
“那现在……”单鹏的声音干涩。
“现在?”秦武惨笑一声,眼神却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像淬了火的钢,“只要我秦武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承认他高宏是首领!我们还有一些忠于旧念的兄弟在暗中活动,但力量太弱,只能勉强自保。”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单鹏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恳求。
“单鹏,你们回来得……太是时候,也太不是时候了!” 他语速极快,“高宏他们对研究所的东西志在必得,一直怀疑石森首领之前派你们去,是掌握了什么关键。你们现在回来,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撬开你们的嘴!”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紧紧依偎着单鹏的单琳身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尤其是……你妹妹。”
“我听说,高宏身边新来了个什么‘顾问’,对异能、尤其是特殊异能很感兴趣。你妹妹这……太显眼了。你们带回的东西和消息,现在就是烫手山芋,高宏绝不会放过,尤其是……你妹妹。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
单琳被秦武那灼热而忧虑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往单鹏身后缩了缩。
单鹏将妹妹彻底护在身后,迎上秦武的目光,眼神冰冷而坚定:“秦队长,研究所彻底毁了,我们什么都没带出来,九死一生才逃回来。至于我妹妹,谁敢动她,先问过我手里的刀。”
秦武看着单鹏那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又看了看虽然虚弱却眼神倔强的雷猛和沈小芸,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有种!我秦武果然没看错人!现在堡垒里情势复杂,你们刚回来,目标太大,高宏的人肯定已经盯上你们了。先去你们原来的住处暂时安顿,但那里也不安全,凡事小心!”
他用力拍了拍单鹏的肩膀,传递着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嘱托:“记住,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石森首领的仇,堡垒无数冤魂的债,总有一天……要讨回来!”
说完,他不等单鹏回应,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拄着木棍,迅速转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杂乱的巷道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单鹏站在原地,秦武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他的心头。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石森首领倒下,高宏掌权,内部清洗……而他们,尤其是身怀特殊能力的单琳,已经成了漩涡的中心。
他低头,看着妹妹那双带着些许惊恐却依旧清澈的眼睛,又看了看身边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伙伴。
回家的温暖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冰冷残酷的现实和扑面而来的恶意。
但,正如秦武所说,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拉起单琳的手,对雷猛和沈小芸沉声道:“我们走。”
前路艰险,但他们已无退路。这磐石堡,注定要迎来一场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