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与林晚秋几乎是同时赶到封锁线外。萧景渊脸色凝重,而林晚秋虽步履匆匆,眼神却异常冷静,如同风雪中不灭的星辰,迅速扫视着混乱的现场和痛苦不堪的士兵。
“情况如何?”萧景渊沉声问霍霆威。
“突发呕泻,症状凶猛,军医初步断定为时疫!”霍霆英语速极快,指向营内,“已有近八十人倒下,人数还在增加!”
“时疫?”林晚秋眉头紧蹙,她挤到前面,不顾亲兵的阻拦,仔细观察最近几名士兵的症状——剧烈呕吐、水样腹泻、面色苍白、小腿因脱水已有轻微痉挛。她甚至冒着风险,凑近嗅了嗅呕吐物的气味。
“林司制,危险!”张军医急忙喊道。
林晚秋却恍若未闻,她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霍霆威和萧景渊,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恐慌的喧嚣:“将军,萧将军,此症未必是时疫!”
一语惊人!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连痛苦呻吟的士兵都看了过来。
“并非时疫?”张军医愕然,“症状如此凶险,传染又如此之快,不是时疫是何?”
“是食物中毒!”林晚秋斩钉截铁,“或者说,是水源性肠腑急症!”她无法详细解释细菌感染,只能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概念。
她快速解释道:“若是时疫,应有更明显的发热、斑疹,或通过接触、呼吸传播的迹象。但眼下患者集中,症状高度一致,皆为急性肠胃反应,且发病时间集中在早饭之后!这更符合共同食用了某种不洁之物或饮用了问题水源的特征!”
她转向霍霆威,语速加快:“将军,请立刻派人核查!第一,所有发病者今早是否都饮用了同一水源的水?尤其是未煮沸的生水!第二,立刻检查营中所有水井、蓄水池,尤其是位置相对偏僻、可能疏于管理的水源!重点查看水质是否浑浊、有无异味、周围有无异常污物!”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指向明确,与老军医们纠结于“湿热毒邪”的抽象概念形成了鲜明对比。
萧景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对霍霆威道:“霍兄,林司制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溯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是水源问题,必须立刻切断,否则全军危矣!”
霍霆威看着林晚秋那双充满智慧与笃定的眼睛,又看了看痛苦挣扎的士兵,猛地一咬牙:“好!就依林司制!王参将,你亲自带人,按林司制所说,立刻排查所有水源!尤其是后营那口使用不多的旧井!”
命令下达,精锐的亲兵队伍立刻分头行动。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而煎熬。营区内外的气氛几乎凝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王参将带着一身寒气疾奔而回,脸色极其难看:“将军!查到了!后营那口旧井!井水浑浊,有异味!并在井台边缘发现了……发现了疑似动物腐烂的残骸痕迹!附近营区的士兵,今早因大雪取水不便,多有图省事直接从此井取水饮用者!”
真相大白!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晚秋,这一次,充满了震惊与信服!
林晚秋心中稍定,立刻提出应对方案:“将军,既已找到源头,需立刻执行三条:
一、彻底隔离:所有出现症状者,严格集中于隔离区,其呕吐物、排泄物必须深埋或焚烧处理,看守人员需以布巾掩住口鼻,接触后务必以皂角与流水清洁双手。
二、紧急消毒:问题水井立刻封闭,投入大量生石灰消毒!其他所有水源,必须煮沸后方可饮用!营区各处,尤其是隔离区,撒生石灰清洁环境。
三、更换与补充:紧急启用备用水源,或从远处安全河流凿冰取水,务必保证全军饮用煮沸后的干净水。同时,为脱水者补充淡盐水!”她顿了顿,补充道,“症状轻微者,可服用灶心土(伏龙肝)澄清液或浓茶缓解,重症者……需尽力补充水分,能否撑过,看其体质与造化。”
这一套从溯源到隔离、消毒、再到对症处理的完整方案,清晰、果断、极具可操作性!
“就按林司制说的办!立刻执行!违令者,军法从事!”霍霆威雷厉风行,再无半分迟疑。
萧景渊深深看了林晚秋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赏与一种更深沉的情感。他立刻转身,亲自调度亲兵,监督隔离与消毒事宜,确保她的方案能最快、最严格地得到执行。
随着命令层层下达,生石灰被运往水井,沸水的大锅在各处架起,隔离区被迅速规整,恐慌混乱的军营,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虽然依旧紧张,却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
林晚秋站在寒风中,看着迅速行动起来的人群,轻轻松了口气。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或许已经过去。然而,在她心底,一个疑问悄然浮现:那口旧井边的动物残骸,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