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广眼中一闪，随即，低头认命般叹口气。
“侯爷，卑职确实和那几大世家做过两次交易，但那矿本来就是他们先发现的，卑职其实也拦不住那些人，还不如配合他们。”
他右手快速举至耳侧：
“不过卑职敢以身家性命担保，卑职与那些人只是交易，就是想为县里谋些好处，并无渎职之举，也绝对没和他们有所勾结，背叛朝廷！”
萧屹川平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姜广讪讪地收回手，随后面色有些复杂：
“而且……一和他们交易，他们的商队就会路过我们丹霞县。
那段时间，连流匪和蛮族都很少来骚扰了。”
这话什么意思，众人都听懂了。
萧勇皱眉，有些生气：“你们这边离昆仑关也不远啊，怎么不找他们？”
姜广苦笑：“这位统领，你们都是从那儿过来的，还不知道那儿是什么样吗？”
萧勇一噎：“我说的是之前！之前！”
姜广摇头：“之前现在都一样。”
“昆仑关的段统领虽然没和那些人勾结，但是那一万个人里，可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
私下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了。
段通他也管不了，他更多的是置身事外，为了保全昆仑关，什么都不掺和，只管他们周围那一亩三分地。
之前还有心思去安坪那边转转，但是今年，他们也不去了，更别提我们这什么都没有的丹霞。”
“所以……”说到这儿，他扁着嘴，又一脸凄苦地看着萧屹川：
“将军！下官苦啊！丹霞苦啊！
我们身为朝廷命官，却叫……嗯嗯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管我们啊！”
叶昭一愣，什么不应？
萧屿帆看见她眼中疑惑，凑过去低声解释：
“天，天不应，他不敢说出来。”
叶昭一顿，旋即反应过来。
这是背后说小话，又没那个贼胆。
叶昭无语。
那边几人看着他，也嘴角微抽。
不过众人的面色较之前还是都略有缓和。
不管这姜广关于他自己的那些事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永宁的局势，确实和昆仑关那边交代的情报大差不差。
他现在这一番表态，也是在向他们示好。
这至少说明，他很可能仍是处于苟延残喘的中立状态，而不是谁的走狗。
萧屹川扯扯嘴角：
“既如此，你能在这般情况下还让县里的百姓有饭吃，本侯是不是还应该好好嘉奖于你？”
姜广缓慢地眨了下眼，干笑一声，低头避开视线。
“侯爷真是折煞下官了，侯爷不治下官的罪，下官都要感恩戴德呢！
再说下官身为一方父母官，应该的，呵呵，都是应该的……”
这人可真滑头。
叶昭笑笑，旁边的萧砚铮也撇撇嘴。
姜广说完这些，很快就走了。
萧屹川他们这顿饭也算是磕磕绊绊地吃完了。
萧石有些欲言又止，他看一眼萧屹川，又看向范修明，忍不住问：
“先生，怎么不问问他火药的事？”
范修明喝口茶，刚要回答他，转眼，却忽然看向一边，正皱着小脸苦思冥想的萧砚铮。
“三公子，小公子，你们觉得呢？”
萧屿帆和萧砚铮俩人均是一愣。
还有他们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起身站直，一脸严肃。
几个眼神合计好后，萧屿帆先开口：
“火药之事不是小事，这个人……看起来既不想惹事，也不想效忠大哥，所以，他未必肯说。”
范修明点点头，又看向萧砚铮。
萧砚铮一脸认真地噘着嘴，点头：
“三叔说得对！”
“噗嗤——”
几人登时没忍住笑。
萧勇还怪声怪气问他：
“大侄子哟，咱们这么多人在这，你勇叔我一巴掌下去，还管他肯不肯说？”
萧砚铮瞪大眼睛，看着那帮大人，咬咬嘴：
“笑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
萧石：“那你说，你说，噗——”
萧砚铮顿时气恼得腮帮子都鼓起来，脸红脑涨，连想说什么都忘了。
坐在那儿的萧英见萧砚铮真有些气着了，抬手重重拍了一下还在笑的萧石。
“别笑了！”
萧砚铮心里莫名有些委屈，他抿抿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过身，背对那些人。
但转身后，他忽然一怔。
那个人正看着他，面上平静淡淡的，并没有笑话他。
不仅没有笑话他，好像还在用不争气的眼神看着他！
……
什么意思！
叶昭凑近他，声音轻飘飘，但语气认真：
“笑你两句就气成这样，别说你被我带过。”
她说完，就坐直回去，面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砚铮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他重重呼吸几次，随后蓦地转回身，抬起下巴，大声道：
“主要是刚才这个人，不可信！
如果他是坏人伪装的呢？如果他就是想骗取我们的信任呢？
如果他是坏人，咱们把他抓了，就会打草惊蛇！
爹还要收服永宁，咱们应该是抓到证据之后，一网打尽，再当面处决！
而如果他说谎还骗取了我们的信任，那我们就会很危险！
所以，不能问太深，不能问火药！”
萧砚铮一反之前的犹豫和畏缩，昂首挺胸，看向范修明：
“范叔叔，我说的对吗？”
众人笑声一顿，随后，微笑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他们一方面喜悦于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想到很多事。
另一方面……
之前那件事，到底还是让他记在了心里，成了他难忘的经验教训。
叶昭在一旁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
她微微垂下视线，看着萧砚铮小小的背影。
对于这些萧家人来说，萧砚铮就是萧家未来的希望。
萧砚铮自己也隐隐察觉到，所以，他开始着急，想成长，跟着他三叔学这学那。
这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形势摆在眼前，逼着人必须去面对。
萧砚铮见没人说话，略略收回下巴，疑惑地看着范修明：
“范叔叔，你说话呀，我说的对不对？”
范修明嘴角微笑，认真回答他：
“对，也不对。”
萧砚铮一愣：“什么意思？”
范修明：“我说不对，是因为，永宁于我们而言，本就是个蛇窟。
从我们还没踏进永宁开始，这群蛇，就已经惊了。
你可知道，一旦蛇受惊，就会慌乱摆尾，然后或是逃窜，或是虚张声势地威胁，甚至还会装死、失禁。
但不管怎样，都会留下些痕迹。
这就是我们之前会遇到那些小手段的原因。”
慌乱摆尾？装死失禁？
萧砚铮惊讶疑惑，他还真没见过活的蛇！
忽然，他转头，眼睛锃亮地看向叶昭。
这不是有人见过嘛！还英勇搏斗来着！
叶昭一愣。
她与萧砚铮对视片刻，点点头：
“啊对对对，蛇一害怕就会乱甩，甩得哪都是，还乱叫。”
萧砚铮一脸感叹崇拜，回过神，又看向范修明，继续听讲。
叶昭见他头转过去，忍不住摸摸鼻子。
怎么话题说着说着，莫名其妙跑到那边去了。
萧砚铮继续问：“那既然已经惊了，为什么不问他？”
范修明一笑：“这就是你说的对的地方了。
惊了永宁的蛇咱们不怕，怕的是，惊了永宁之外的大蛇。”
“永宁之外的……大蛇？！”
萧砚铮瞪大双眼，转头又莫名地和叶昭对视一眼。
叶昭头皮一麻，急忙低头喝茶。
咱能别提蛇了吗？
就非得拿蛇举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