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别院的静室内,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林风盘坐于蒲团之上,心神完全沉入体内那片“灾后重建”的丹田世界。新生力量——那融合了太初混沌、镇魂金芒、地火赤红的三色气流,如同涓涓细流,缓慢而坚韧地在他重新构筑的道基脉络中穿行。
过程依旧痛苦不堪。每一次力量的流转,都像是在已经布满裂痕的琉璃管道中强行泵入滚烫的岩浆,灼痛与撕裂感如影随形。但他心志坚毅,强行忍耐着,以神念为引导,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桀骜不驯的力量,一点点导入那些更加复杂、更加玄奥的新的能量通道中。
渐渐地,他摸索出一些规律。纯粹的混沌真元虽具包容性,但过于虚无,难以固定道基形态;镇魂剑意至刚至阳,专克邪祟,却失之柔韧,易使道基过于刚硬而脆裂;地火精华蕴含磅礴生机,善于温养,却略显躁动,不易掌控。
唯有将三者以某种奇妙的平衡融合,以混沌为基,以镇魂为骨,以地火为脉,方能在这破碎与重生的边缘,维持住那脆弱的平衡,甚至推动道基向着更稳固、更强大的方向演变。
他尝试着,将一丝心神附着在一缕三色融合的真元上,沿着一条新生的、散发着暗金色泽的脉络缓缓运行。起初依旧滞涩、痛苦,但当他将自身那“守护与新生”的剑意信念融入其中时,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缕真元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变得异常驯服与灵动,运行速度陡然加快,所过之处,原本灼痛撕裂的脉络传来一阵温润舒适的暖意,甚至那脉络的壁障,都似乎被加固、拓宽了一丝!
“意与气合……信念,才是驾驭这新生力量的关键?”林风心中明悟。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细微而重要的体悟时,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林道友,可方便一叙?”洛冰云清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风缓缓收功,压下体内依旧翻腾的气息,开口道:“洛仙子请进。”
洛冰云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一个古朴的木盘,上面放着一壶新沏的灵茶和两枚玉简。她依旧是那副清冷如雪的模样,但眼神比之前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许审视与探究。
“你的状态,似乎比昨日稍好。”她将木盘放在桌上,目光掠过林风,虽无法直接内视,但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紊乱而危险的气息平复了不少。
“略有所得,还需时日打磨。”林风没有隐瞒,他知道在此等人物面前,故作姿态毫无意义,“多谢仙子提供此地疗伤。”
洛冰云微微颔首,斟了两杯灵茶,茶香清冽,蕴含灵气,显然非是凡品。“此乃剑宗‘青雾灵茶’,有宁神静心之效,或对你有益。”
两人对坐,品了一口灵茶,一股清凉之气直透识海,确实让林风因强行推演道基而疲惫的神魂舒缓了许多。
“林道友可知,我青云剑宗,除剑道之外,亦有一脉,精研天机推演、星象命理?”洛冰云放下茶杯,切入正题。
林风心中一动,想起龙组档案中关于修真联盟几大巨头的零星记载,青云剑宗似乎确实有一个极其神秘的分支,名为“天机阁”,地位超然,极少现世。
“略有耳闻,可是‘天机阁’?”
“正是。”洛冰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天机阁的前辈,于月前九幽之气初现,归墟坐标被激活时,便以损耗寿元为代价,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天机推演。”
她拿起其中一枚玉简,递给林风:“此玉简中,封存了一道天机阁前辈留下的‘剑意留影’,并非具体功法或秘闻,而是将其推演到的、关于此次大劫的某些模糊‘意象’,以剑意形式封存。师尊言,道友或可从中有所得。”
林风神色一凛,双手接过玉简。天机阁的推演,关乎九幽大劫,其价值无法估量。他深吸一口气,将神念缓缓探入玉简之中。
轰!
并非信息洪流,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乱的意象之海!
他“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在吞噬星辰,听到了亿万生灵在邪祟低语中堕落的哀嚎,感受到了一个个世界在九幽侵蚀下崩灭的绝望……这是毁灭的终末之景。
但在这片绝望的黑暗深处,他又看到了几点微光!
一点微光,呈现混沌之色,于万物终末之地顽强闪烁,仿佛是一切终结的见证,亦是一线新生的火种。(对应太初?)
一点微光,呈现璀璨金芒,如同划破永夜的开天之刃,带着斩断一切枷锁、裁定秩序的决绝意志。(对应人族战兵?或某种法则?)
一点微光,呈现苍翠生机,于死寂的废墟中萌发,蕴含着造化与复苏的无穷潜力。(对应生命本源?)
还有数点微光,或赤红如血,或湛蓝如海,或厚重如山……它们散布在黑暗的各个角落,明灭不定。
这些意象破碎而模糊,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林风的心神,却牢牢被那点混沌色的微光所吸引!他感受到了一种源自本源的共鸣!那不仅仅是他修炼的太初之力,更是一种……位格,一种在终极毁灭中承载“可能性”的基石!
同时,他膝上的“星陨”剑胚与怀中的青铜断剑,也似乎被玉简中的意象引动,发出轻微的震颤,尤其是对那点金芒微光,反应尤为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的神念才从那片混乱的意象之海中脱离,额角已布满细密冷汗。天机推演,窥见的并非清晰的未来,而是无数种可能性交织的迷雾,仅仅是观看,对心神也是极大的负担。
“看来道友有所感应。”洛冰云一直静静观察着他的反应。
林风缓缓睁开眼,眼中还残留着那混沌微光的倒影:“毁灭中的新生……混乱中的秩序……天机阁的前辈,是想告诉我们,劫难虽至,但并非没有希望,而这些‘微光’,或许就是关键?”
“可以这么理解。”洛冰云点头,“推演显示,这些‘契机’并非固定,会因缘际会,落在不同的人或物之上。而道友你……”她目光深邃地看向林风,“你身上的太初气息,与人族战兵的共鸣,以及这重塑的道基,都与推演中的某些意象高度吻合。师尊认为,你很可能就是那‘混沌微光’所预示的‘契机’之一。”
饶是林风心志坚定,听闻此言,心中也不由掀起巨浪。自己竟然与关乎世界存亡的天机推演扯上关系?
“仙子,此事……”
“不必有压力,亦不必宣扬。”洛冰云打断他,“天机莫测,契机也并非唯一。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明白自身所处的漩涡,早做打算。你的道基问题,寻常方法恐怕难以解决。”
她拿起第二枚玉简:“此玉简中,是前往‘万法阁’的信物与路径指引。”
“万法阁?”林风再次震惊。万法阁,传闻乃是修真联盟收藏功法、秘录、奇闻异志最全之地,位于一处独立的小洞天之中,等闲修士根本无缘得入。
“嗯。”洛冰云将玉简推到他面前,“万法阁内,收藏有上古乃至更早时期的诸多残缺典籍,其中或许有关于太初之力、道基重塑、乃至人族战兵的只言片语。这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找到解决你道基问题线索的地方。当然,能否有所得,看你自身机缘。”
林风握紧这枚看似普通却重若千钧的玉简,心中念头飞转。天机阁的暗示,万法阁的机会……这一切似乎有一张无形的手在推动。是青云剑宗的善意?还是某种更深层的布局?
但无论如何,稳固道基,提升实力,是应对一切危机的基础。万法阁,他必须去一趟。
“多谢仙子,多谢贵宗!”林风起身,郑重行礼。
“不必谢我,皆是缘法,亦是应对大劫所需。”洛冰云起身,语气依旧平淡,“你伤势未愈,可在别院再休养几日。待你准备妥当,激发玉简,自有接引。我还有巡查任务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说完,她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离开了静室。
室内恢复寂静,茶香袅袅。
林风坐回蒲团,摩挲着两枚玉简,眼神复杂。
天机推演中的“契机”……万法阁的线索……幽冥道的追杀……以及体内这团亟待梳理的、潜力与风险并存的力量乱麻……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眼前出现了一条可能通往光明的路径。
他不再犹豫,将心神重新沉入丹田。
无论未来如何,唯有掌握力量,才能握住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