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儿晌午吃过饭,会计的几声吆喝,让小庄热闹起来。
“分红啦!分钱啦!都赶紧来!”
这声音可是小庄一年里最令人兴奋,最能让小庄人脸上洋溢笑容,也最能让小庄人听见就连忙跑着出来的声音。
哪怕是破喉咙烂嗓子吆喝的,都会让人觉得是天籁之音。听着真舒服,真得劲。就像才满月的孩子的嫩嫩的手,挠到了心里,要多舒心有多舒心。
晌午的阳光明亮亮的,这是它一年里最柔弱的时候。可谁又会觉得它带着冷气,不温暖呢。
大家争先恐后从家里快步走出来,有人还会开个玩笑:“赶快,小心分不够了。”
哈哈哈哈,这才是从心底发出的笑,那叫爽快。
一张小桌子,两个凳子,会计和出纳分别坐着,桌子上几张写着小庄人家户主名字纸页,一边有个印油盒已打开盖儿,出纳拿着一个各色布块拼成的背包,里面鼓墩墩儿的,那自然是钱。
会计按他册页上的人名,唱名,念出款数,该人就去印油盒里按下指头,去册页上自己名字后面按个指印,接过出纳递过来的钱,一张一张数清楚了,笑嘻嘻离开。
一个妇女每天合三四毛,一个男人每天合四五毛。云清爹最多:因为他一天十二分,一年不缺一天。
肖民有一百多块钱,他妈有百十块钱,总共有二百多。这没肖民的事儿,他只能站在一边看看热闹,钱是他妈领的。
当然,回家他妈也给了他十几块钱,让他过年花。
水莓大多是后晌闲了,去菜园干半天活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分了二三十块钱。
即便如此,她也是满脸笑着,自我安慰:“也不少,能花些日子……”
枝儿也分了几十块。她见肖民站在门口看热闹,就走他身边,悄悄说:“我早上去买了猪头肉,你今儿黑老去吃肉夹馍……再洗回澡,给孩子也洗洗,该过年了……”
“好……我晚点再去……”他压着声说。
洗得干干净净的过年吧。
大家都在关心自己分的钱。没人注意他俩。
那些劳力多的,能分三四百块钱,高兴的屁花子似的。
“呼啦啦的票子呀。”有人抖着票子说,笑得嘎嘎的。
“买肉吃!”有人在声张。
等到最后一个人分完,会计把小桌子搬走,街里才冷清下来。那些热闹气氛,都给带到各家各户去了。
这天后晌,做饭妇女们都在家发面烙烧饼,炸糖糕。
二十三儿,祭灶天儿。这都一年了,得跟老灶爷汇报汇报过得啥样,希望下一年再好点。至于老灶爷听不听,那随他的便儿。或者假装他知道了就行。毕竟除了他,也没谁理这回事儿。
到了黑老,各家各户摆上供食,祭了老灶爷,点个炮仗,咚的响一声,这就算出了心意,该吃吃该喝喝。据说,这天是老灶爷在各家各户点名,查人数,然后上天汇报的日子。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回。
这天晚饭不能缺席的。人人都要在家,免得给漏掉。那就成黑户了。
这就算放假了。当然,有些老头还要再干几天,反正家里的活儿也用不上他们。那就去麦地除草吧,几个人自己掌握时间。
年轻人可不这么勤劳:一年了,也该歇歇啦。买副扑克,打牌,贴纸条,翻跟头。听说哪个村演电影了,呼朋唤友厮跟着看去。
肖民可不乐意干那些事:打扑克翻跟头,费那气力,还不如去打兔子嘞;看电影,跑几里路,看到的都是看过的,还他妈的都是瞎喷胡论,像逗傻瓜似的。
他那天晚上给枝儿弄了洗澡水,就去打兔子去了。枝儿要给俩孩子洗澡,他在那儿不方便。
只是连着两晚,他都没打着兔子。到了二十五黑老才打了一只。
他把兔子送给了烟柳。这家伙的耳朵比狗还灵,他在她门前过来过去的,免得她多心。
他说:“几晚都是空手,终于打了一只。”
烟柳关心地说:“都上冻了,恁冷,别去了,在家歇吧。”
“又不干活儿,早上不用起来,玩哩嘛。”两人礼节似的轻轻抱着亲了亲,肖民就走了。
至少还得打三只兔子,才能分过来,这好像也是年底分红。
生产队的分红,不管多少,那是存着的。肖民是现去打的。时间紧任务重呀。
好在枝儿做得棉靴,烟柳织的袜子,还真暖和。二十六儿晚上,他回来时都半夜了,跑得身上暖呵呵的,就是脸和手冻得生疼,到底完成了任务:给玉珊和云清每人打了一只兔子。
这天晚上他去时已和云清说过,云清没脱衣服一直坐在被窝里在等着他。听见他弹门,慌忙来开门。
玉珊这晚没来,大年下的,在自己家里忙活。
虽说那次结拜,不过是戏言,空口无凭,说说算一遍。肖民还是有点拘谨了,他压着声说:“你俩一人一个。”递给云清他就走了。
枝儿家的林,回来过年假。这是肖民二十六儿后晌在门前闲站时遇上的。他说是过了破五就走。还邀请肖民去喝酒。
肖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暗心里认为自己和枝儿,可以称得上奸夫淫妇了。不过,正是俗话说的:嘴是两片皮,咋说咋有理。
就像他和水莓,都是各取需要,互相补充,至少两个人心里都是喜悦的。
也许暗夜之下,从没有道理可论。大人物弄大事儿,小人物弄小事儿。不见光就是可行的。就是合情的。
这天夜里,他转到河西的滩下,才打到一只兔子,他就背着回来了。
水莓为多天没见着他,说了几句埋怨的话。
“我是怕碰见对院的,没法儿说。”他忙解释。
“他管我干啥?”她说:“个人过个人的日子。”
她还是为有一只兔子高兴,说:“那我就不去割肉了,这能吃好几天嘞。”
虽说是大年三十儿逮个兔子——有它没它都能过年,可水莓还是为能省下几个割肉钱高兴地笑眯眯的。
她小声说:“谁家还没个对劲的人?”
说起来那是真的对劲:像扑倒棉花堆上一样,都要陷进去弹挣不出来了。
她还使劲扒着他pg往下按,扒的他生疼,感觉都要裂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觉得屁股沟隐隐作痛,他是叉拉着腿走回去的。幸亏这时已是夜深人静,没有一个人。要不然给人看到了,人家要是问:“这是咋啦?”可尴尬死了,怎么回答嘞。他有点不相信她看过后说的话:“没事儿,真没烂裂缝儿……我也是忖着的。”
还好睡了一夜,隔天起来,好像真没事了。屁股没被掰裂缝儿。
晚上他又去打兔子去了,这是给枝儿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