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的粉笔厂,就是个作坊。只用两三个人就行。烧石膏窑的来福只能算半个人:他烧一窑石膏,能用好多天,他不烧窑的时间,还得下地干活。
作坊开始时,何顺也问过肖民:你觉得谁去做粉笔好?这自然是要肖民提个人名。也算是给肖民一个脸面。原本肖民不想提的,只是枝儿给他说过:她已去找过何顺,让他再助力一下。来个双保险。
肖民就说,枝儿还得照顾孩子,在近处干活儿方便一点。何顺就说对对对,这些人该照顾还是要照顾一下。两人也算心照不宣,枝儿这个人就定了。
另一个是丽梅,原本在棉花组干活儿,应该是她爹去寻了何顺。何顺无法推辞只得答应。
肖民把枝儿交代的事儿办了,其他事儿就不想染手,连忙说:其他的你看着办吧,我带着在地里干活儿就中。
虽说肖民撇清副业的事儿,只去地里干活儿,可枝儿在里面,他啥事儿都知道。
枝儿说他们三个人偷偷去大队的粉笔厂学了制作方法,一连去了好几天,直到确定知道咋干,才回来试着做,比虎画猫的,也闹出过笑话,不管咋说最后算是都学会了。就开始生产。
枝儿一有机会,就把他们的事儿,事无巨细全说给肖民听。
这在枝儿来说是一种倾诉的需要:女人总喜欢把自己的事情说给喜欢的男人听,她潜意识里认为,她喜欢的男人是肯定喜欢她诉说的。是肯定关心她的行行处处的。
毕竟,男女之情时间长了,哪还有那么多激情,剩下的都是亲密了。两人到了一处,也是四平八稳,像例行公事似的摞到一块,把几天不见的想念转变为一套动作做完,这就算了结了思念,接下来头拱着头,咕咕哝哝,说些一天的俗事儿,说说笑笑也是一种乐趣。
肖民和大家种上了棉花,七豆八花,等棉花出来苗,长个二寸高,就该剔苗了。肖民就和何顺商量,让棉花组开始上工。
棉花组从开始到结束,也就不足半年时间。只因她们这段时间内不用再去领活儿,直接去棉花地就妥了。而且棉花地有点远、她们不用早上上工,吃早饭去就行,是全天的工分。还远离生产队的人,银芝又好说话,姑娘们就觉得是个好活儿,自然都想去棉花组。
何顺这时候正新鲜着做粉笔:粉笔做出来,得摊在外面晒干,还要包成小包装,一包一百根,再装进大纸箱里,一箱四十五包。这都得另外派妇女去干。他得看着,都得轻拿轻放,不能到时有破损,卖出去再退回来。
他便顾不着地里的事儿,让肖民和银芝商量着办。
肖民自然得听银芝的:人家在棉花地已经好几年了。
他便笑着说:“银芝姐,今年这花能卖多少钱,可全靠你们了,除了原来你们那些人,说吧,再要多少人?”
银芝笑道:“今年多种了十来亩,咋着也得多五六个人吧,也不能让俺太劳累了。”
“中,才从学里回来的几个小姑娘,都去,云清,烟柳,玉珊,也去,再去那两个嫂子,中不中?”肖民指着两个妇女忙说。
“中。”银芝笑道。
“那你们以后是别动队啊,可以独自行动了。”肖民呵呵笑道。
那些人也笑得咯咯的。
天气是一天一天热起来了。麦子也噌噌往上长着。这时候的地里并没啥活儿。还算悠闲。
肖民晚上吃过饭,就拿上渔网去网鱼。他走过去烟柳门前,觉得有人在后面,扭头一看,果然是烟柳在后跟着。或许春夜的夜色就是不一样的:夜色里的烟柳,袅袅婷婷,让人心动爱怜。
烟柳是在门内看见他过去,就悄悄出来跟着他往坡儿下走。到了坡儿下,她才赶上他,悄声说:“去哪里下网?”
肖民指指小河桥上游说:“那边河道稍宽一点,还有几块石头,你忘了?你还在那洗过澡呢。”
“你听,有水鸡叫了。”她说。
两个人就厮跟着往河边走。
肖民问她:“花地里累不累?”
“不累……”她小声说:“大家干得快一点,到热了就歇……”
“就是嘛,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干出活儿就行了。”他说。
“你别让人说你……”她嗔道。
“想咋说咋说……不理他,他就没劲了……有些人就是猪脑子,他认为的规矩是不能改变的,哪怕改变了对他也有利,他还是觉得是胡来……”他笑道。
“我都想着你让我去棉花组,保准有人不愿意。”她小心地说。
“你干活儿不卖力?”他问。
“我不是说那……”她小声说。
“那是说啥?”他故意装作不解。
她就拉住他的胳膊,轻轻甩了甩,说:“你知道的……”
“那都是混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