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继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就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阴冷了好久的,终于是下了。
有经验的农民,即使不看报纸,不看电视天气预报,也能根据最近的气候判断出,今年的风雪比较多,气温低。所以,交完公粮后,最热闹的地方就在山上,每家每户几乎都是全员上山砍柴、捡柴,为过冬做准备。
上一世,这个时候,杜念青也是每天都要抽出半天时间去山上砍柴,为了多攒点柴火过冬,她每次都把停停和辉儿也给拖上山,停停和辉儿帮着用竹靶子网松针和落叶,留着引火用。还帮着捡一些干树枝,杜念青给他们捆成小小的一捆,让他们背着。
想到这些,杜念青就觉得那时日子过的真苦啊!孩子连路都走不稳,就得帮着家里干活了,但话又说回来,这会儿那家的小孩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么?
说到柴火,杜念青也有点发愁,她从许家湾拉出来的柴早已烧的差不多了,要不是一直和周边的村民交换,估计这会儿柴火就烧空了。
最近每天稳定给她送一板车柴火的就是那个焦老头爷孙俩儿。这对爷孙自从那次交完公粮后,每天下午都是雷打不动的送一板车柴火过来。他们不要钱,也不要换日用品,只换馒头和大米,包子也不要。
杜念青每次都会坚持送两个包子给爷孙俩儿,焦老头依旧固执的很,不肯要。后面杜念青说,若不要,那就不换柴火了,见杜念青这样说,焦老头才收了包子,但每次只肯要两个,后面拉来的柴火都是实实在在的一板车。
杜念青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觉得老天应该善待像焦老头这样看似固执,实则很有原则的人,但偏偏这个世上过的最不好的就是焦老头这种人。
杜念青觉得这小男孩子跟着焦老头着实可怜的很,衣不蔽体,脚上一直穿的都是草编鞋。杜念青拿了一双做给自己穿的布鞋,送给这个孩子,穿着有点大。没办法,停停和辉儿的鞋子都太小,好在杜念青的脚不大,这孩子穿着还勉强凑合。
给这双鞋子的时候,焦老头还是坚持不肯要,杜念青不高兴道:“你这老爷子,都不知道怎么说你的好,你看看这都什么季节了,他还露着脚,当心冻坏了啊!”
焦老头最终收了这双鞋,只是下一次送的柴火,板车都堆不下了。
杜念青看着焦老头的那双毫无生机的双眼,总觉得这老爷子怕是命数要到了。不禁想到这男孩真是可怜,老爷子在,还有个依靠,要是老爷子也走了,可咋整哦!
自从停停过继后,朱婶娘每天很早就来杜念青店门口等着,她要送停停去学校上学,中午的时候还要去接,下午也是又送又接,反正一天两送两接。
杜念青觉得着实没必要这么仔细,一是这会儿的孩子都是自己上下学的;二是街上也没车子,更没有拐子,大人们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散养的。
停停到底是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对过继这个事情,完全不理解,也不懂其中的含义。
过继前,杜念青问停停:“假如妈给你找一个很爱你的奶奶,你要不要?”
停停疑惑道:“很爱我的奶奶?可是爷爷和奶奶好像都不喜欢我!”
“对啊,就是因为爷爷奶奶不怎么喜欢你,所以妈给你找一个很喜欢你的奶奶,你要不要?”
“真的么?那她会骂我么?”
杜念青心里不是滋味的,说道:“不仅不会骂你,还会抱你,搂你,疼你,有好吃的都还想着你。”
杜念青知道停停为什么会这样问?只因杜念青之前在许家湾,一旦忙起来,压根顾不上回家烧饭给孩子吃。每到饭点儿的时候,两个孩子就饿得难受,偏偏家里又没有零食和东西吃,所以,每次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停停就会带着辉儿去许老头许老太的门口守着。
许老头这人爱孙子,见辉儿饿的难受,就会叫辉儿进去吃一口,但从来不会叫停停,他不叫停停,但也不会骂停停。但许老太就不一样了,絮絮叨叨的骂着:“平常干活不见人来看你一眼,一到饭点就闻着味来了,比狗鼻子都灵。”
停停到底是小啊,被骂了,也不知道走,还是眼巴巴的守着门框,想让爷奶喊她进去吃饭。
这些,杜念青开始是不知道的,还是三嫂子学给她听的,气的杜念青拉着停停,当着许老太的面,扇了停停几耳光,骂道:“你的亲奶,都把你比作狗了,这都是看的起你了,知道不?狗来守着还能混口饭吃呢,你守着混到了吗?”
挨了打的停停,后面不敢再去守爷奶的门。但辉儿一旦饿了,还是要往爷奶家里跑,停停心疼哭着喊饿的辉儿,每次都是把辉儿送到爷奶的门口,见他进去吃饭了,自己就默默的走开,回到自己家的门口台阶上坐着。就这,许老太还是会骂停停,骂她故意把辉儿送过去吃她家喝她家的。她只敢骂停停,不敢骂辉儿,因为许老头是爱自己的每一个孙子的,她要是敢骂辉儿,许老头就敢骂她。
杜念青现在自是知道三嫂的好心告知,也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 ,无非是想看她和许老太吵架而已。她要真的是好心,见停停和辉儿饿的难受,干嘛不叫到自己家去吃口饭。
但许老太也真的是骂了停停,而且每次骂的都很难听,杜念青有的时候回来早一点,就会听到。
杜念青也打过辉儿好多次,不许他到处讨吃的,爷奶家也不行。但这孩子记吃不记打,过不了几天,又会跑到许老头家蹭饭吃。
停停又问道:“那,这个奶奶,没有别的孙子孙女么?为什么要对我好?”
杜念青爱怜的摸了摸停停的小脑袋,说道:“这个奶奶没有孙子孙女,她的丈夫和儿子都不在了。她听说你是一个又乖又听话的好孩子,就想认你做孙女,你想不想要这个奶奶?”
停停不确定道:“那她真的对我好么?”
杜念青肯定道:“真的对你好,她还想把所有好吃好喝的都给你,等你长大有出息了,好买糖给她喝呢!”
停停认真道:“如果这个奶奶对我很好,等我长大了,我也会对她很好的!”
等过继那天,停停很乖的跟着朱婶娘去认识老朱家的每一个亲戚,让她喊人,她也都口齿伶俐的喊人。停停不知道过继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她从此以后有了一个很爱她的奶奶,每天都要接送她上下学,帮她背书包,牵着她的小手,还给她买了好多糖果。
杜念青忍不住感慨,老天爷有的时候真的很不公啊!大娘和朱婶娘都是喜欢孙子孙女的人,偏偏一个都没有。许老头许老太对孙子孙女很无感,但却得了一大串的孙子孙女,这叫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