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顺着砂锅，噗磁磁的响，沈砚拿布垫着，把煮着的药取下来，褐色的药味道很重，又难闻，而且只能趁热喝，不然就会又苦又涩。
闻到味道，桑晚悄悄扒着门框往里看。
沈砚正好背对着门，没发现门口有人，他把药碗递过去，沈外公接过来，一抬头就发现门口的桑晚。
“丫头，过来。”沈外公没喝，把药碗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指着旁边的位置，一手招呼人过来。
桑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噔噔噔跑过来，坐在床边，一眼不眨的盯着他小桌旁边的药碗。
里面的药浓重，呈现出黑褐色，还有难闻的味道，桑晚好奇的瞅着，又转头问沈砚，“这个是治什么的？”
沈砚见她真的好奇，自觉为她解答，“自主神经功能紊乱。”
即使不懂这种病，不过看样子也挺严重。
桑晚踮脚瞅了瞅碗，又看了看正在喝药的沈外公，见他面不改色的喝药，手往口袋里掏，等沈砚接过碗，人却跑走了。
“这丫头…”沈外公笑笑，低头却发现桌上被放了一颗糖果。
沈外公惊讶，沈砚拿着空碗，一如往常，嗓音有些笑意，“外公拿着吧。”
她这是怕外公吃药苦。
沈外公看着那颗糖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知道小砚为什么喜欢人家了。
她一直这样就挺好，闹腾也好。
桑晚跑回房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记得上一世，沈外公并没有熬过这个秋。
她也是。
手机滴滴滴的响，随手拿起来看了一下名字，又挂掉，如此反复，终于是不耐烦的接听。
“回来吧，桑丫头。”耳边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似乎又竭力抑制。
桑晚立马盘腿坐了起来，有过虞欢之后经常争吵，还是忍不住询问他的近况，“病了？”
电话那头传来粗粗的呼吸声，又止住，略带怅然若失，“没事儿。”
桑晚听不得他这种样子，还是喜欢虽然吵架，但他精神头也很好的样子，桑晚暂时没想着要回去，却模棱两可的说，“把我的银行卡解了。”
虞老爷子也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可以解，但你现在立马坐上飞机回来。”
这话并不中听，桑晚也没生气。
正想不耐烦的挂电话，就听见他进入正题，“听虞欢说，你和一个穷小子不清不楚？”
“给你十天，不回来就再也别回来了。”
桑晚也来了气，冲电话那头吼，“谁稀罕！”
愤愤不平的挂了电话。
她气的把手机扔到地上，又想起什么，跑下床捡起来，在某度搜索“自主神经紊乱”的治疗方法，都是清一色的做手术开刀。
这需要很多钱，还有复发的风险。
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查了查银行卡状态。
这老头！
桑晚瞬间没了力气，跌回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听见门外敲门的动静，她起身开门。
面前沈砚背着箩筐，灰衬衫单薄，他话里带着商量，“我现在要出去，你好好待在家不要乱跑可以吗？”
桑晚越过他，看向身后阴下来的天，又看了看他，“好像要下雨了沈砚。”
“没关系，你就在家，帮我看着外公，行吗？”沈砚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完整的她，他语气温和的在和她商量。
其实沈砚压根没打算让她照顾人，只是不想让她乱跑，所以说是任务。
“嗯嗯。”桑晚不想让他去，嘴唇开阖了两下，到底没阻止。
她静静地看着沈砚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沈砚走后。
刮起了大风，有些睁不开眼。
桑晚仰头看，这才下午，天色昏黄，她记得院里有衣服需要收，也没多想就跑过去。
衣服被吹的都叠在一起，明明中午挺热的，现在衣服就已经干透了，她艰难的把衣服一个一个的拿下来。
桑晚把它们拿过去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沈外公听到动静，冲她露出和蔼的笑容，“丫头，是你啊。”
“小砚出门了，如果没事儿的话，能帮我们把衣服叠了吗？”
小砚出门前，交代了让他看着点人，不想让这丫头乱跑。所以，沈外公留住了人。
桑晚点点头，抱着衣服进去，又把衣服放下，坐在窗前叠衣服，衣服大多数都是沈外公的，沈砚的衣服很少，寥寥无几。
她慢慢的弄，叠的衣服歪七扭八的，桑晚从来没叠过衣服，只是见别人这样做过，可能是她的母亲，也可能是养她的保姆。
她不太确定。
外面大风拍打着窗户，沈外公瞧着天色，又看了看角落里的人，沈砚出去已经很久了，只是说出门一趟。
可到现在还没回来。
“丫头，小砚怎么还没回来？他不是说去村头一趟吗？”沈外公担忧的问她。
他苍老的脸庞就这么盯着外边，有些奇怪，桑晚叠衣服的手一停，回想起沈砚背着的箩筐，他每次一背，都是要上山的。
可沈外公显然不知道。
他在瞒着沈外公，可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天气里执意上山呢。
桑晚咬着下唇，不知道如何说明情况，天色亮了一瞬，又暗下来，闪电衬得院子里明亮又暗淡。
“他很快就回来了。”桑晚这样对沈外公说，看见老人眼里的担忧之色，桑晚突然想到了爷爷。
她如果出事了，爷爷会不会这样担心呢。
片刻的犹豫不决之后，桑晚把怀里的衣服放下，站起身来，“要下雨，沈砚出门没有带伞，我去给他送伞。”
沈外公视线从外边转过来，看她，女孩雪白的脸，唇抿成一条直线，可眼神里的坚定让人放下心，他嘴唇蠕动了下，到底是心疼孙子，没说出口拦她的话来。
在桑晚踏出门的一刹那，他大声叫住了人，“丫头，要不算了！”
雨开始下，豆大的雨声砸在伞上，淹没沈外公的话语，桑晚明明没听见那句话，却还是冲他点了点头。
转身就出了门。
雨彻底的把人的小身影淹没。
虽是在下午，可沈外公似乎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这么暗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