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左贤王主帐附近
“将军!左翼有裨小王的金顶帐!”
高不识的吼声从沙脊后传来。
他的部曲正与一群戴银冠的匈奴骑兵厮杀,甲叶上沾着血,却没退半步。
霍去病勒马望去,那金顶帐的毡帘正往车上卷——显然想逃。
他掷出令箭:
“高不识,斩裨小王,帐里的印绶给我留着!”
令箭落地时,仆朋带着降骑从西侧包抄过来。
有个降骑想往帐里冲,被他一盾拍倒:
“将军说了,先缴兵器!”
他踩住那降骑的背,对汉兵喊道,
“看好彼等,谁私藏骨簇箭,直接剁手!”
苏礼蹲在块石头后刻竹简“巳时,破左贤王外围帐,斩护卫二百余”。
刚刻完,就见复陆支拖着个穿锦袍的人过来,那人被反剪着手,嘴里还在骂匈奴话。
“将军,擒了左贤王的帐前都尉!”
复陆支把人掼在地上,
“问出了,左贤王带着残部往姑衍山跑了,说要在那边聚兵。”
霍去病用剑尖挑开都尉的锦袍,里头露出件汉式襦衫——是早年汉朝赐的。
“他倒是会装。”
他冷笑一声,
“赵破奴!带斥候先追,别跟太紧,盯紧方向就行。”
赵破奴领命时,苏礼注意到他的斥候队都换了匈奴人的羊皮靴
——之前过弓闾河时湿透的汉靴,早就扔了。
这是霍去病前几日的令:
入匈奴地,穿胡靴更稳。
申时?狼居胥山南麓
厮杀声渐歇时,高不识押着三个戴金冠的人过来。
最前头的人挣扎着,金冠歪在头上,冠缨缠在脖子里。
“将军,擒了屯头王、韩王,还有个裨小王!”
霍去病正坐在块岩石上擦剑,头也不抬。
“搜彼等的印绶。”
兵卒从韩王怀里摸出枚铜印,递过来时苏礼看清了
——上面刻着汉篆“韩王”,边角被磨得发亮,显然带了多年。
“这是元朔年间陛下赐的。”
霍去病掂了掂印,扔给苏礼
“这不是汉家赐印。” 他抚过印面,抬眸道
“篆法偏匈奴习气,是伪的。”
那人脸色骤变,梗着脖子喊:
“先父乃韩王信,昔年投匈奴,单于念我家世,封我为‘韩王’,这印是单于所授!”
霍去病跨步上前,一把夺过铜印掂了掂,铜料粗劣,远不及汉家列侯印的规制,将印扔给苏礼,道:
“伪印也是罪证,记上 —— 获匈奴所封伪韩王铜印一枚。”
李敢这时从东侧过来,手里举着三面鼓旗,狼头图腾被箭射穿了好几个洞:
“将军,大黄弩队斩级两千三,这三面鼓旗是左贤王帐里的。”
霍去病接过鼓旗,随手扔在地上:
“让兵卒把旗面拆了,旗杆留着。”
他看向苏礼,
“首虏数报全了?”
“回将军,各营刚报上来:斩匈奴小王三人,都尉五人,士兵六千余;擒王二人,裨小王一人,获印绶七枚,鼓旗三面。”
苏礼把竹简递过去,上面的字挤得密,是怕漏了。
霍去病扫了眼,忽然起身:
“休整一个时辰。高不识带伤兵在这儿守着,李敢、复陆支跟我追左贤王——到姑衍山之前,不能让他喘口气。”
三月十一?酉时?追击至姑衍山脚下
赵破奴的斥候从影子里钻出来,手里举着块染血的毡片:
“将军,左贤王的人在前面歇脚,这是从他们帐上撕的。”
霍去病勒马看向前方,沙地上有新鲜的马蹄印,往姑衍山的山口去了。
“复陆支,带降骑去山口左侧,装作是单于派来的援兵。”
他又对李敢说
“你带弩手藏在右侧的石堆后,等彼等出山口就射。”
降骑们换上匈奴皮袍时,苏礼见仆朋正挨个检查彼等兵器——按规矩,降骑的刀得由汉兵拿着,临战时再发。
“别让彼等私藏。”
仆朋低声对汉兵说,
“之前有个藏骨簇的,被将军斩了,忘了?”
复陆支刚走进山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匈奴话的喝问。
他扬着手里的祭牌回应,脚步却没停。
苏礼趴在山口外的沙脊后,看见左贤王的残部正往车上装水囊,大约有百来骑,队形乱得很。
“就是现在!”
霍去病的吼声刚落,李敢弩矢已自石后突出。
匈奴众不备,纷然仆地。余者遁入山口,复陆支所领降骑已要其归路。左贤王欲从右侧坂道走,去病所乘踏雪马已驰至。
他举剑劈其肩,左贤王以盾格之
——盾裂,木心外露。
左贤王乘势坠马,匿于坂下乱茅中,数名亲骑即时障其前。
李敢逐射之,矢仅穿其空鞍。
去病剑锋旋扫,斩二骑。
再顾时,左贤王已沿坂滚坠谷底,混于散骑中北遁矣。
三月十二?辰时?姑衍山南侧
“将军,长安的信使到了!”
苏礼捧着个蜡丸跑过来,蜡封上的“汉”字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霍去病正在看赵破奴画的瀚海舆图,闻言接过蜡丸,用剑挑开。
绢书上的字很简:
“大破左贤王部,获其祭器、小王,可封狼居胥山,禅姑衍山。”
他把绢书递给苏礼,
“记上:三月十二辰时,接陛下诏,令封禅。”
苏礼刚刻下“封狼居胥”四字,就见李敢带着士兵在捡石块
——要堆祭台。
“将军,用左贤王的鼓旗当柴吗?”
李敢举着那面狼头旗问,旗角的狼毛被血粘成了团。
“不必。”
霍去病指着姑衍山的一块黑石,
“把鼓旗挂在石上,让匈奴人知晓,这山以后归汉家管了。”
他转向复陆支,
“你带降骑去附近找些枯枝,祭台要烧三日,别断火。”
仆朋此时过来,手里攥着串铜环
——是从俘虏身上搜的。
“将军,降骑里有两个想跑,被尔等逮住。”
他把铜环往地上一扔,
“按令,该斩吗?”
“不斩。”
霍去病看着远处的瀚海方向,
“让彼等去给祭台拾柴,要是偷懒,再斩不迟。”
他顿了顿,对苏礼道,
“把首虏数复核,勿出错——是要报给陛下的。”
三月十二?未时?姑衍山祭台
祭台用石块堆了半人高,最上头摆着韩王的铜印和左贤王的鼓旗。
霍去病站在台前,甲胄上的血已干透,成暗褐色。
高不识捧着《首虏簿》跪在台下,声稳:
“斩匈奴小王三人,都尉五人,士兵七万四百四十三人;擒屯头王、韩王等八十三人;获印绶七枚,鼓旗五面。”
霍去病按剑而立,对苏礼道:
“记:元狩四年三月十二,封狼居胥山,禅姑衍山。”
苏礼在竹简上刻下最后一笔:
“三月十二未时,封狼居胥山,禅姑衍山毕。”
霍去病忽然看向瀚海——那片水在阳光下泛着白光,远得像在天上。
“赵破奴。”
他拔出剑,指向那个方向
“备马,尔等去瀚海饮马。”
踏雪嘶鸣着刨地,马蹄扬起的沙落在苏礼的竹简上。
他把竹简揣进怀里,跟着队伍往瀚海走。
身后,姑衍山的祭台还在冒烟,风吹过挂着鼓旗的黑石,发出“呜呜”的响,像汉家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