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昊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们重点审讯了项立和他的那个狱友。”
“但这两个人，有非常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项立说，案发当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二号。”
“他跟狱友一早就开车去郊区的水库钓鱼了。”
“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
“我们查了沿途的监控，确实拍到了他们的车子。”
“时间点也都能对上。”
“我们甚至找到了水库附近一个渔具店的老板。”
“老板也证实，那天下午见过他们俩在水库边钓鱼。”
“所以，情杀这条线，也断了。”
田显的表情沮丧，这个案子显然把他折磨得不轻。
“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就全部中断了，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这个案子，是压在三组所有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曾昊没有说话，继续翻看着卷宗。
田显见状，又补充了一个关键信息。
“哦对了，曾组，还有个情况。”
“就在封娉失踪的当天晚上，八点十五分左右。”
“有一个人，用封娉的银行卡。”
“在市中心的一个自动取款机上。”
“取走了卡里仅有的一万多块钱。”
“取钱的人呢？”
“是个男的，看身形大概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但是……”
田显的表情古怪。
“那天晚上全市都在下大暴雨。”
“这个人穿着雨衣，戴着帽子和口罩，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脸。”
“他取钱的时候，还故意用雨伞遮挡摄像头，动作非常小心。”
“我们通过天网系统，一路追踪这个取款人。”
“发现他取完钱之后，七拐八拐地。”
“进了一个非常老旧的开放式小区。”
“然后呢？”
“然后，就再也没出来。”
田显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那个小区四通八达，出口特别多。”
“而且很多地方都是监控死角。”
“我们把那个小区，连同附近相邻的几个小区，翻了个底朝天。”
“挨家挨户地走访，还是没找到这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唯一的线索，那个雨夜取款的神秘人。
也消失在了迷宫般的老旧小区里。
这案子，确实棘手。
曾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卷宗，
从现场照片到走访记录，再到监控截图，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曾昊终于合上了卷宗。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田显和办公室里其他几位刑警，缓缓开口。
“你们的调查方向，很全面，也很细致。”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
三组的众人精神一振。
“但是，”
曾昊话锋一转。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可能从一开始。”
“就被一种固定的思维给禁锢了。”
田显愣了一下。
“曾组，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曾昊的手指，轻轻点在卷宗上那张取款人进入老旧小区的监控截图上。
“嫌疑人费尽心机地进入这个监控死角密布的小区。”
“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躲藏。”
“而是为了迷惑我们。”
田显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他们顺着线索一路追查，怎么就成了被迷惑了？
“曾组，您的意思是。”
“这个取款人是故意让我们以为他住在这个老旧小区里？”
田显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
曾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这个案子是什么时候立案的？”
“八月二十二号，封娉的男朋友项立报警。”
“说女朋友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
田显对案子的时间线记得很清楚。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大规模排查那个老旧小区的？”
曾昊继续问。
提到这个，田显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疲惫感。
他叹了口气，声音无奈。
“曾组，您是不知道，这案子……它就跟中了邪一样。”
“我们刚准备大干一场。”
“结果八月二十号，西城那边出了个天大的案子。”
“灭门案，一家四口，一个都没跑掉。”
“影响极其恶劣，市局下了死命令，限期破案。”
“我们三组，连同其他几个组，几乎所有能动弹的警力。”
“全被抽调过去支援了。”
田显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那段时间，别说人了，就是警犬都累得直吐舌头。”
“我们这边就只能先放一放。”
“等灭门案好不容易在月底告破。”
“我们刚松口气，准备回来啃封娉这个案子……”
田显苦笑了一下。
“又赶上中秋和国庆连着放假。”
“您知道的，那种老旧小区，一半都是租户，还有一半是老人。”
“节假日一到，年轻人出去旅游了，老人被子女接走了。”
“整个小区跟个空城似的。”
“我们去走访，敲半天门都没人应，根本找不到人问话。”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硬生生把破案的黄金七天给拖没了。”
“等到假期结束，我们再想找人，黄花菜都凉了。”
“谁还记得大半个月前，一个下大雨的晚上，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田显摊开手，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我太难了”。
整个办公室里，其他刑警也是一脸的感同身受。
那段时间，他们确实是被折磨得够呛。
曾昊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理解这种感觉。
有时候，拖垮一个案子的。
不是案情本身有多复杂，而是各种意想不到的外部因素。
曾昊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所以，你们大规模排查那个小区。”
“已经是九月中旬之后的事情了。”
“对。”
田显点头。
“嫌疑人取款是在八月二十二号晚上。”
曾昊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监控截图上。
“从八月二十二号到九月中旬，中间隔了二十多天。”
“如果他真的住在里面，你们挨家挨户地毯式搜索。”
“就算他再能藏，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可你们什么都没找到。”
曾昊的语速不快。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可能真的不住在那儿。”
田显顺着曾昊的思路，喃喃自语。
“没错。”
曾昊终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不是为了躲进去，而是为了从那里‘出来’。”
“他需要一个地方。”
“一个能让他脱下那身碍眼的雨衣，换上正常衣服。”
“然后像个普通人一样，重新汇入人海的地方。”
“而那个老旧小区，就是他选择的‘换装间’。”
一语惊醒梦中人。
田显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
他们一直以来的思维定式。
就是嫌疑人进入那个小区是为了藏匿。
可如果反过来想，他只是把那里当成一个中转站呢？
“那……那我们该怎么查？”
田显激动地身体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