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被绝望与死寂笼罩的魂狱深处,与阴阳老祖残魂那断断续续、如同游丝般的交流,以及神念所及之处,对周围其他神魔残魂悲惨状态的清晰感知,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刻刀,在青玄的心神上镌刻下更加深刻、更加具体的残酷印记。他不再是仅仅看到一个悲惨的景象,而是开始理解这景象背后,那令人发指的运行逻辑与深入骨髓的恶毒。
这些被囚禁于此的先天神魔残魂,对于魔祖罗睺而言,其价值远非寻常生灵的精魄所能比拟。那些血池中的精魄,虽数量庞大,怨气冲天,足以淬炼出无匹的杀伐之气,但终究是“量”的堆积。而眼前这些神魔残魂,每一团黯淡的光晕,都曾是天地法则某一方面的执掌者或体现者,它们蕴含的,是更加本质、更加接近洪荒世界底层构架的大道本源碎片,以及历经开天辟地、万古岁月沉淀而来的、无比庞大的灵魂本质力量。
这两者,对于罗睺的图谋,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一方面,这些神魔本源,是淬炼那诛仙四剑(哪怕是副剑或投影)最上乘的“燃料”与“催化剂”。以神魔大道为薪柴,方能点燃足以斩断天地规则、屠戮万仙的终极杀伐之火!这远比单纯用众生怨念淬炼出的剑器,更加恐怖,更具毁灭性,直指大道根源。
另一方面,吞噬、炼化这些蕴含不同大道碎片的古老灵魂,对于罗睺自身修炼那旨在毁灭与重塑的无上魔功,参悟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毁灭大道,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资粮!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强行掠夺、融合开天之初便存在的各种法则权柄,以万道养己身一道,其野心之磅礴,手段之酷烈,已然超脱了寻常的争霸范畴,近乎于一种对洪荒天地本身的“噬道”行为!
而实现这一切残酷掠夺的工具,便是那一条条贯穿残魂、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魔气锁链。
青玄的神念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锁链并非死物。它们表面流淌的邪异符文,如同无数张细小的、贪婪的嘴巴,每一次搏动,都在强行从残魂核心撕扯下一丝丝最为精粹的本源力量——那可能是代表着“力量”权柄的混沌符文碎片,可能是象征着“生命”源泉的青色光点,也可能是承载着“戊土”厚重的黄色气流……这些被强行抽取的本源,沿着锁链,汇入魔窟深处,不知最终流向何方,滋养着何等可怕的存在。
同时,那锁链本身由最精纯魔气构成,它们如同附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冰冷、污秽的魔意,侵蚀着残魂仅存的意志与灵光。这种侵蚀并非粗暴的摧毁,而是一种缓慢的、持续的“污染”与“扭曲”。它消磨着残魂对自身大道的坚持,混淆它们对过去的记忆,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如同毒液般注入其意识深处,最终目的,是将这些曾经高傲而强大的存在,彻底转化为只余本能、充满怨毒、完全受魔道支配的怨魂傀儡,或者……化为最纯净的养料。
放眼望去,这片魂狱中,绝大多数神魔残魂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它们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形态模糊不堪,内部再无任何清晰的意识波动,只剩下被魔气浸染得浑浊不堪的本源,还在被锁链机械地抽取着。它们,已然“死去”,化为了这座魔窟运转的能量源,连痛苦的资格都已失去。
唯有像阴阳老祖这等,跟脚极其深厚(同为混沌魔神),自身境界极高,对自身所执掌的阴阳大道领悟达到了近乎“道”本身层次的绝世存在,才能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仿佛永无止境的折磨与侵蚀中,凭借对大道本质的深刻理解与坚韧到不可思议的意志,勉强守住最后一丝真灵不灭,维系着那微弱的阴阳流转,保持着一线清醒。
然而,这其中的过程所承受的痛苦,远超言语所能形容,甚至超越了世间任何炼狱的酷刑!那不仅是魂体被贯穿、本源被掠夺的剧痛,更是意志与魔气无时无刻的拉锯战,是眼睁睁看着自身存在被一点点污染、消磨,却无力阻止的极致绝望!每一次抵抗,每一次维持那微妙的阴阳平衡,都需要耗费难以想象的心力,都像是在燃烧所剩无几的生命。
青玄能清晰地感觉到,阴阳老祖那丝传出的、带着冷静与睿智的意念,也如同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在周遭浓郁魔气的侵蚀下,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每一次与他进行神念交流,都在加速消耗着这缕残魂本就微薄的力量,加剧着其痛苦。
看着那团在粗壮魔链下艰难维持着灰蒙光晕、黑白二气流转愈发滞涩的残魂,一股强烈的不忍与敬意在青玄心中涌起。他不再仅仅将其视为一个情报来源,而是看作一位值得倾力相助的、受尽磨难的前辈。
他凝聚神念,带着无比的诚恳,再次传递过去:“前……辈……您坚守至今,实乃不易。晚辈虽力薄,但不知……可有能助前辈脱身之法?或是……前辈有何未了之愿,晚辈若能侥幸离开此地,定当竭力为之?”
那灰蒙光晕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青玄的话语触动了其内心最深处的某些东西。沉寂了片刻,那道微弱的意念才再次艰难地传来,比之前更加模糊,更加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在透支着最后的力气:
“……阴阳……失衡……大道……有缺……罗睺……窃道……逆天……”
这没头没尾的片段,却蕴含着惊人的信息量!似乎在指罗睺的某种行为,导致了某种根本性的失衡。
“……若……有缘……见得……鸿钧……告之……西……方……之……困……非……天……灾……乃……人……祸……魔……噬……”
话语至此,那丝意念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骤然衰弱下去,变得微不可闻,最终彻底沉寂。那团代表着阴阳老祖的灰蒙光晕,也随之变得更加黯淡,内部黑白二气的流转几乎停滞,唯有最核心处一点微光,证明着其真灵尚未彻底消散,但显然已因这次交流而元气大伤,陷入了更深沉的沉寂以保存最后的力量。
青玄立于这片无边无际的、悬浮着无数古老英魂的虚无之中,耳畔似乎回荡着那未尽的话语,眼前是阴阳老祖沉寂的光晕,以及四周那无数团代表着不同大道、不同传奇,却同样被禁锢、被折磨、被汲取的黯淡魂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怆、愤怒、无力与沉重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心神。
魔祖罗睺,其所图绝非仅仅是称霸洪荒,割据一方!他是要以绝对的毁灭与纯粹的魔道,取代现有的天地秩序,重塑整个洪荒的法则根基!这些先天神魔残魂的悲惨遭遇,便是其疯狂野心最直接、最残酷的见证!他是在掘洪荒的祖坟,断天地的根基!
一股炽热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冲动,在他心中疯狂涌动、凝聚。
他不能就这样离去!
不能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记录下这份“魔祸秘图”,然后带着沉重的心情逃离。他必须做些什么!哪怕力量微薄,哪怕希望渺茫,哪怕此举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也必须尝试,为这些受尽万古折磨的古老英魂,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或是……播下一线看似不可能,却终究存在的希望之火!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与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