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悦的生日在初春,深圳的勒杜鹃开得正艳,一簇簇紫的红的堆在枝头,像打翻了的颜料盘。她把陈默送的银纺锤串到手链上,三个小吊坠碰在一起,“叮铃”声清脆得像檐角的风铃。
“发什么呆呢?”陈默端着一碗长寿面走进来,葱花飘在汤上,卧着个圆圆的荷包蛋,“我妈说,生日吃蛋,一年都圆满。”
赵悦接过碗,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她戳着荷包蛋笑:“你妈这是把我当自家闺女疼呢。”
“本来就是。”陈默坐在她对面,眼神认真,“我跟我妈说了,今年中秋带你来家过节,她已经开始琢磨菜谱了,说要给你做松鼠鳜鱼,上次你说爱吃。”
面条的热气熏得眼眶发烫,赵悦低头吃面,没敢接话。银手链垂在碗边,纺锤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转动,像在绕着看不见的线。她想起蓝布衫老人的话:“缘分就像纺线,看着散,其实早被纺锤拧成了一股。”
生日过后没多久,赵悦接到林小满的电话,说蓝布衫老人的腿不太舒服,最近总说膝盖疼。挂了电话,她急得团团转,陈默默默打开订票软件:“周末我们回去看看吧,我请了假。”
高铁上,赵悦靠着车窗看风景,手里攥着给老人买的护膝。陈默在旁边查资料,指着手机说:“医生说老年人膝盖疼要少爬楼梯,我看时光小筑的台阶有点陡,回去咱们找工人装个扶手。”
赵悦心里一暖,抬头时撞进他眼里的温柔,像春日的阳光,不烈,却熨帖。
到时光小筑时,老人正坐在竹椅上晒太阳,膝盖上盖着条厚毯子。看见他们,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们咋回来了?悦悦的生日不是刚过吗?”
“想您了呗。”赵悦蹲下去给她套护膝,绒毛贴在老人腿上,软乎乎的,“这个是加热的,冷了就插上电,跟揣了个小暖炉似的。”
陈默在旁边拆包装,把护膝的开关调到低档,老人“呀”了一声:“真热乎!比张阿姨的热水袋好用!”
张阿姨端着水果出来,笑着打他:“你这孩子,就知道埋汰我!”她把一盘草莓往赵悦手里塞,“快吃,小雅刚摘的,甜着呢。”
小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布包,脸红红的:“赵悦姐,这个给你。”打开一看,是双绣着缠枝莲的鞋垫,针脚密得看不见布纹,“我跟张阿姨学的,说垫着走路不累。”
赵悦捏着鞋垫,鼻尖有点酸。这双鞋垫,小雅绣了快一个月,上次视频时还说“针脚总歪,拆了好几回”,如今看来,每一针都藏着心意。
晚上,陈默真的找了工人来装扶手。他跟着工人忙前忙后,递工具、扶梯子,额头上渗着汗。赵悦站在门口看,蓝布衫老人凑过来说:“这孩子,实在。”
“嗯。”赵悦点头,看着陈默弯腰给扶手刷漆,阳光落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她忽然想起刚认识他时,他连换个打印机墨盒都手忙脚乱,如今却能熟练地拧螺丝、调漆色——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慢慢变成对方需要的样子。
扶手装好时,暮色已经漫进院子。陈默扶着老人试了试,扶手被打磨得光滑,握着稳稳的。老人笑得合不拢嘴:“这下我能自己上台阶了,不用总麻烦张阿姨。”
张阿姨端来刚熬的小米粥,嗔怪道:“跟我还客气啥!”她往陈默碗里多盛了勺红糖,“好孩子,累坏了吧,补补。”
粥的热气混着院子里的桂花香,在空气里酿出甜甜的味。赵悦看着陈默喝粥的样子,忽然觉得,所谓家,就是有人为你装扶手,有人给你盛红糖粥,有人把你的牵挂当成自己的事。
离开的前一天,蓝布衫老人把赵悦叫到屋里,从樟木箱里翻出个旧线轴,上面缠着半团藏青色的毛线。“这是我年轻时织毛衣剩下的,”老人把线轴塞给她,“你跟小陈,就像这线,看着细,拧在一起就结实了。以后啊,好好过日子,常回来看看。”
赵悦攥着线轴,指尖触到粗糙的木头,像触到老人掌心的温度。她回头看,陈默正在院子里帮小雅修缝纫机,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纺锤转动时的影子。
高铁启动时,赵悦把线轴放在膝头,银手链上的纺锤随着车身轻轻晃动。陈默握住她的手,掌心暖暖的:“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去挑个戒指吧。”
赵悦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看见他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勒杜鹃还要亮。她轻轻“嗯”了一声,感觉那半团藏青色的毛线,正顺着银纺锤的转动,慢慢缠成一个圈,把两个人的日子,紧紧地,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车窗外,时光小筑的屋顶渐渐远去,但赵悦知道,那里的灯光会一直亮着,像个温暖的坐标,提醒着她,无论走多远,都有个地方,装着她的牵挂,也等着她回去。而身边这个人,会陪着她,把剩下的线,织成一辈子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