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正的提醒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叶忘生心中荡开涟漪。
羽化神朝的阴影,他早已习惯,甚至可说,他此行的一部分目的,便是为了主动踏碎这些阴影。
在客栈短暂停留一夜,将悟道古殿所得稍作梳理,尤其是成仙鼎吸纳三道主道痕本源后的细微变化,尽数感知于心。
鼎身愈发古朴,内蕴的混沌仿佛活了过来,缓慢流转,自主吞吐着周遭稀薄的天地精气,进行着更深层次的蜕变与修复。
虽离圆满依旧遥远,但已不再是单纯依靠外力修补,有了一丝自我演化的雏形。
翌日清晨,晨曦微露,叶忘生便离开了客栈,走向第一关古城的出口。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无须与谁告别。
然而,在他即将踏出那铭刻着无数征战痕迹的巨大城门时,一道身影已等候在侧。
正是接引使孟天正。
他未着戎装,只一袭朴素青衫,气息内敛,如同一个寻常的人族长者。
“叶道友这便要走了?”
孟天正开口,语气不似昨日官方,带着一丝纯粹的感慨。
叶忘生停下脚步,微微颔首:“此间事已了。”
孟天正看着他,目光复杂,有欣赏,有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古路漫漫,前路未知。第一关之后,便是真正的浩瀚星海,万族战场,生命禁区,古老遗迹……危机与机缘并存。人族势微,在这条路上步履维艰,望道友……能为人族,多留下一份薪火。”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郑重地拱了拱手。
这不是接引使对天骄的礼节,而是人族前辈对后来英杰的托付。
叶忘生沉默片刻,回了一礼。
他虽心系复仇,追寻妹妹踪迹,但身为人族,面对这浩瀚星空中的族群大义,亦无法完全漠然。
“力所能及,自当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一步踏出了那象征着庇护与起点的古城大门。
门外,并非坦途,而是那条以星辰碎片铺就、延伸向无尽黑暗与未知的古老路径。
冰冷的星辉洒落,带着永恒的死寂与征伐之气。
就在他踏上古路的刹那,怀中的成仙鼎微不可察地轻震了一下。
一丝极其隐晦、带着恶意的窥探感,如同附骨之疽,从古城某个角落传来,锁定在他身上。
羽化星的臭虫,果然跟来了。
叶忘生心中冷笑,却并未回头,也未立刻发作。
他如同未觉,身形化作一道并不起眼的青虹。
沿着古路疾驰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星辉与黑暗交织的深处。
……
星空古路,并非安全的航道,而是充斥着各种自然形成的险地。
离开第一关约莫半月,叶忘生已深入一片陌生的星域。
四周是破碎的星辰残骸,巨大的星兽骨架漂浮其间,诉说着远古的惨烈。
这里的空间更加不稳,时常有细碎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一闪而逝。
这一日,前方原本相对平静的虚空,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无声无息间,一片浩瀚无边的“风暴”席卷而至!
那并非寻常的能量风暴,而是由混乱的星辰碎片、破碎的法则、扭曲的磁光以及湮灭一切的虚空乱流组成的——星空风暴!
风暴覆盖范围极广,肉眼根本看不到边际,其内色彩斑斓,却散发着令人神魂冻结的毁灭气息。
风暴所过之处,一些较小的星辰碎片直接被磨灭成虚无。
连那巨大的星兽骨架也被卷入,瞬间绞杀成齑粉!
这是星空古路上最常见的死亡陷阱之一。
便是仙台秘境修士卷入其中,也九死一生!
叶忘生目光一凝,感受到那风暴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足以撕裂寻常仙台二层天的肉身。
他并未选择硬闯,也没有立刻远遁,而是将《长生帝经》运转到极致。
周身清辉流淌,如同一叶扁舟,在风暴边缘穿梭,寻找着其运行的规律与相对薄弱的间隙。
风暴席卷的速度极快,几乎封锁了前路。
混乱的法则与能量冲击着他的护体清辉,发出嗤嗤的声响。
更有几道隐匿在风暴中的虚空裂痕悄然蔓延而至,欲要将他吞噬。
叶忘生身形如电,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裂痕,双掌拍出。
万化圣诀的乌光闪烁,将几团袭来的、蕴含着混乱法则的能量光球悄然化去,反哺自身。
“嗯?”
忽然,他眼神微动。
在风暴最核心、最为狂暴混乱的区域。
凭借成仙鼎对宇宙本源的敏锐感知,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混沌气息!
这并非后天形成的混沌气,而是更接近开天辟地之初,万物源头的先天混沌气!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缕,混杂在狂暴的能量中。
但其本质极高,对于修复成仙鼎,乃至感悟自身混沌大道,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机遇与危险并存!
叶忘生几乎没有犹豫,身形猛地一顿,不再规避。
反而迎着那最为狂暴的核心区域,逆冲而去!
“轰隆!!”
仿佛撞入了一片沸腾的法则海洋!
无穷无尽的毁灭性能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虚空裂痕如同蛛网般密布,混乱的磁光扭曲着感知!
护体清辉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叶忘生长啸一声,体内气血轰鸣,长生帝经催发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拳掌齐出。
将一道道袭来的毁灭性能量打爆,脚踏玄奥步法,于无数空间裂痕的缝隙间穿行!
他的目标,直指那风暴核心处,一丝若隐若现的、灰蒙蒙的先天混沌气!
也就在他全力对抗风暴,心神专注于那缕混沌气的刹那——
一道隐匿在风暴能量之中,几乎与之融为一体的幽暗流光。
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骤然爆发,直刺叶忘生毫无防备的后心!
杀机,在这一刻,凛冽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