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与林轩短暂的会面,陈寻心中波澜不惊。林轩的转变,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他并未过多沉浸于此,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放回自身修行。
沐晚秋的提醒言犹在耳——“多参悟宗门藏经阁中关于五行道法的典籍,尤其是那些涉及本源变化的古法”。如今修为初步巩固,《青丝丹语》初篇也已成型,正是前往藏经阁,寻找契合自身混沌道种后续修行法门的最佳时机。
他整理了一下青袍,并未惊动仍在千草园深处清修的沐晚秋,悄然离开了静室。身为沐晚秋默许的真传弟子,又手持象征核心潜力的“青岚令”,他在宗门内大部分区域已可畅行无阻。
藏经阁位于青岚宗主峰青云峰的后山,是一座依山而建的七层古塔,飞檐斗拱,古朴沧桑,塔身笼罩在一层氤氲的灵光之中,散发着浩瀚而威严的气息。此地是青岚宗传承之根本,守卫森严,寻常弟子只能在前三层浏览基础功法与杂学,唯有核心弟子、真传或立下大功者,凭借特殊令牌,方能进入更高层。
陈寻亮出“青岚令”,守卫长老神识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放行。
踏入藏经阁一层,一股混合着书卷气息与古老灵韵的味道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内,一排排高大的玉简架鳞次栉比,散发着各色微光,无数弟子在其间安静地浏览、寻找,只有偶尔响起的玉简触碰声和细微的脚步声。
陈寻没有在一层停留,直接沿着中央的旋梯向上。凭借青岚令,他顺利通过了二层、三层的禁制,直达第四层。
四层的空间明显小了许多,玉简架也更加稀疏,但每一枚玉简都散发着更为古老和强大的气息。这里的典籍,已涉及筑基期的核心功法、高阶术法、炼丹炼器精要,以及一些宗门收集的奇闻秘录、上古残篇。
他的目标是五行道法,尤其是涉及本源变化的古法。
神识缓缓铺开,如同无形的触手,掠过一个个玉简。大部分玉简都有简单的禁制保护,需以神识接触,才能感知其内记载的大致内容。
《离火焚天诀》、《庚金破虚剑》、《玄水真解》、《厚土载物功》、《青帝长生诀》……一门门在修真界也算不错的中高阶五行功法映入感知,它们或爆裂、或锋锐、或绵长、或厚重、或生机勃勃,皆有其独到之处。
但陈寻微微摇头。这些功法,虽属五行,却大多偏向一系,追求极致的属性力量,与他混沌道种包容并举、衍化轮转的理念并不完全契合。他要找的,不是如何将某一系法术威力发挥到最大,而是理解五行相生相克、循环不息的根本道理,是如何以混沌统御五行,乃至衍化万物的法门。
他的神识继续在浩如烟海的玉简中搜寻,掠过那些光芒璀璨的主流功法,更多地投向那些气息晦涩、甚至有些残破,似乎许久无人问津的角落。
时间一点点过去,即便以他如今强大的神识,在如此多的信息中筛选,也感到有些疲惫。
就在他准备稍作休息时,神识扫过角落一个积满灰尘、毫不起眼的灰色玉简架。这个架子上的玉简,大多灵光黯淡,甚至有些出现了裂纹,显然是被判定为价值不高或难以修炼的残篇、孤本。
忽然,他体内那枚一直沉稳旋转的混沌道种,毫无征兆地轻轻悸动了一下!
一种微弱的、仿佛源自同类的吸引感,从那个方向传来!
陈寻精神一振,立刻将神识聚焦过去。吸引感的源头,是架子最底层,一枚颜色灰扑扑、表面甚至有几道细微裂痕的黑色玉简。这玉简没有任何光华,安静得如同死物,若非道种异动,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它。
他小心地以神识触碰玉简表面的禁制。这禁制似乎年代久远,力量流逝严重,并未阻挡他的探查。
一行古朴沧桑、仿佛以道纹直接烙印的文字,浮现在他神识之中:
《五行衍道诀》(残)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注解:“疑似上古宗门‘五行宗’基础总纲残篇,阐述五行生克轮转之基,立意高远,然法诀残缺大半,修炼艰难,且需对五行本源有极深感悟者方可入门,慎之。”
五行宗!五行衍道!
陈寻的心脏猛地一跳!光是这个名字,就与他所求无比契合!而且,这竟是涉及五行本源感悟的法门!
他强压下激动,继续以神识浏览玉简内所能探查到的有限内容。开篇并非具体的修炼法诀,而是一段关于五行本质的论述:
“夫五行者,天地之基,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相生者,非徒木生火,火生土,乃气机流转,能量升华之象;相克者,非徒金克木,水克火,乃制衡约束,秩序维系之规……五行轮转,非固守其序,乃动态平衡,循环无端,蕴造化之机……”
仅仅是这开篇的论述,就让陈寻有种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之感!与他自行感悟的混沌道种特性,许多地方不谋而合,甚至更为系统、更为深邃!这并非教人如何施展强大的五行法术,而是在阐述五行运转的“道理”!
虽然后面的具体修炼法诀大部分都已缺失,只剩下一些关于引动、平衡五行灵气的残破导引术,以及几个看似简单、却玄奥无比的五行基础符文的勾勒方法,但对陈寻而言,其价值已远超那些完整的高阶功法!
“就是它了!”陈寻毫不犹豫,以青岚令破开玉简的守护禁制,将这枚看似破旧的黑色玉简取了出来。
就在他拿起玉简的瞬间,混沌道种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欢愉波动,仿佛久别重逢的故友。玉简入手微沉,触感冰凉,那几道裂痕似乎也蕴含着某种岁月的痕迹。
他没有立刻离开,又在四层搜寻了一番,找到了几枚关于五行阵法基础、灵植培育与药性本源辨析的辅助性玉简,一并取出。这些虽非核心功法,但对他完善《青丝丹语》、理解万物生机皆有裨益。
办理好借阅手续,在守卫长老略带好奇的目光中(毕竟那《五行衍道诀》残篇几乎无人问津),陈寻带着几枚玉简,离开了藏经阁。
他没有返回千草园,而是寻了一处靠近后山瀑布、灵气充沛且相对僻静的林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研读这《五行衍道诀》残篇。
盘坐于青石之上,瀑布轰鸣,水汽氤氲。陈寻将神识沉入那枚黑色玉简,再次仔细阅读那关于五行本质的论述,每一个字都反复咀嚼,与自身混沌道种的感悟相互印证。
“气机流转,能量升华……制衡约束,秩序维系……动态平衡,循环无端……”
他越是品读,越是觉得其中奥妙无穷。以往他凭借道种本能引动五行灵气,虽能成功,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此刻,这残篇就像为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窗外那浩瀚而有序的五行法则世界。
他尝试着按照残篇中仅存的那部分导引术,引导体内混沌真气,模拟五行轮转。初时依旧晦涩,但有了理论的指导,不再是盲目摸索,很快便找到了感觉。混沌真气在他精细的操控下,缓缓分化出五缕性质各异、却又同源而生的气丝,如同五条颜色各异的小鱼,在他经脉中首尾相连,缓缓游动,形成一个微小的内循环。
虽然这个循环还极其微弱,速度缓慢,但就在循环成型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身与外界天地五行灵气的联系,陡然加深了一层!周围的金灵之气更显锋锐,水灵之气更显绵长……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更加清晰、生动!
“果然玄妙!”陈寻心中喜悦。这残篇的价值,在于“道”而非“术”,正完美弥补了他当前修行的短板。
他又看向那残篇中记载的几个基础五行符文。那是五个极其古朴、简单的符号,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的本源意蕴。它们并非用于书写符箓,而是用于观想、凝练神识,加深对五行本质的理解。
陈寻选择代表“木”的符文,凝神观想。那符文在他识海中缓缓旋转,逐渐放大,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看到了种子破土、幼苗生长、枝叶参天、开花结果、乃至枯萎凋零、回归大地……生机与寂灭,尽在其中。
他观想的并非符文的形状,而是其背后所代表的“木”之大道意蕴!
不知不觉间,他指尖自然而然地,以自身混沌真气为墨,在虚空中缓缓勾勒起来。一个翠绿色的、与他识海中观想符文略有不同、却更贴合他自身道念的简化符文,随着他的指尖逐渐成型。
当最后一笔落下,那翠绿符文微微一颤,竟自行吸纳周围天地间的木灵之气,稳定地悬浮于空中,散发出温和而纯粹的生机波动!
虽然这符文没有任何攻击或防御能力,但它代表着陈寻对“木”行本质的理解,已然入门!假以时日,当他能将五行符文尽数掌握,并能自如组合衍化时,其对五行之道的掌控,必将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夕阳西下,瀑布溅起的水雾在余晖中映出七彩霓虹。
陈寻从深沉的感悟中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虽修为未有寸进,但对自身之道的理解,却又扎实、深刻了几分。手中的《五行衍道诀》残篇,虽残缺,却无疑为他指明了一条通往更高境界的康庄大道。
他小心翼翼地将几枚玉简收起,目光望向千草园的方向。
闭关已有一段时日,修为巩固,道种初稳,前路已明。
是时候,正式出关,去面对那已然不同、却也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了。
沐晚秋的真传之位,宗门的风云,以及那隐藏在暗处的拜心教与宗门内鬼……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再无迷茫,唯有如磐石般的坚定与一丝隐隐的期待。
他的道,将自此,真正扬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