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洪刚村长一席话，让全场人陷入了沉静之中。先前，聚众哄笑的女人们也收起灿烂的笑容，脸上哀伤渐浓。
“俺知道，俺这个村长当得不合格，没把大伙带出个好奔头来，俺心里也有愧呀，可有啥办法呢？大伙都懂得如今咱村里没几个能折腾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今年入山能回得来几个咱心里也没个底呀。咱们再不抓紧把娃娃们练起来，牛家村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村长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着实可怜，引得女人们抛来同情的目光。男人们，则沉默如海，目光却较先前坚定有力了。
“村长，俺们都支持你。俺家娃不听话，你帮俺朝死里打。”
很快，牛五婶第一个站出来，用力拍着胸脯表态道。两座山峰，波涛汹涌，震得一众男人心潮澎湃，想入非非。
“五哥，我也支持你。”
“俺也支持！”
......
训练场上，群情激奋，冲破云霄。
这次集训，村长特地安排了三位德高望重的男人作为孩子们的教练。他们分别是林山、牛虎、牛金刚。令人意外的是，林山竟然答应了。要知道，他已经淡出众人视线好多年了。林山是三位教练中资历与能力最强的人，没有之一。这次集训，村长希望他能教授孩子们射箭和丛林狩猎的技巧，牛虎则是枪术教练，牛金刚为陷阱专家。三人重点不同，分工也不同。
参加集训的孩子共21人，年龄均在5岁以上，12岁以下。牛家村12岁以上的男孩子都有进山狩猎的经历了，可谓是英雄出少年。村里户数不多，才五十二户，二百多人，除了老人、女人、幼童、伤残占去了三分之二，青壮男丁约有三十三人。十几年来，人丁不旺，每年因进山狩猎而损失的已达二三十人。加上，其它特殊原因无法成行的人也有。因此，每次进山人数规模不超过15人。
林山今年肯答应出山教授孩子们，主要原因是林风也到了年龄。虽说这几年来村里照顾他家，未让他参加狩猎队，可他也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待遇，这对其他家庭不公平。加上，孙子林风已5岁，是需要开始训练基础技能的重要阶段了。思来想去，跟老伴商量后，便决定答应村长的邀请。
当村长宣布三名教练人选时，台下一片哗然。林山竟然出山了！要知道，他可是曾经村里最厉害的猎人。上了年纪的村民都晓得他的厉害之处。这次有林山当教练，自己的娃赚大了。所有家长赶紧在自家孩子耳边悄悄叮嘱，告诉他们千万要听林山的话，好好学习本事，如果不学好，回来不给吃饭。孩子们被家长的话吓坏了，脸色发白，连连点头称是。李峥与林风则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何有如此反应。他俩天天跟着爷爷，没觉得他有多厉害，就是偶尔严厉一点而已。
今天第一节课，林山教孩子们持弓箭的姿势、瞄准、发力等基本常识。牛家村尚武之风浓，男女老少皆会一点点武艺，民风既纯朴亦彪悍。所以，孩子们自小或多或少都接触过弓箭，有些孩子还会自制木弓，用之于打鸟或松鼠之类的小型动物。李峥则是特殊的一员。因此，林山对他的照顾自然要较其他孩子多些。其他孩子看着李峥笨拙的动作，不禁在旁边指指点点，哈哈大笑，弄得他小脸红得如猴屁股。可是，令众人咋舌的是，他的学习能力超乎寻常的快，林山才教他三遍，他便能稳稳地握住木弓，二十丈外一箭命中靶心，力道十足。许多孩子非常不服，认为他是撞了狗屎运，纷纷与他比试，结果他五箭全中，惊艳全场。对于初学者而言，他这种模式简直就是作弊，开挂了。
“福娃哥，不算不算，你年纪比我大，你得站远点。我们重新比试过，我就不信了。”
铁柱是孩子里打鸟最准的，一向自负不已，从未有人赢过他。今天，竟然在一个外来者面前丢了脸面，非常不甘心，嚷嚷着找理由重新比赛。其实，论年纪，他还比李峥大三个月呢。
李峥转头看看站一边的林山，问道：
“爷爷，您觉得我应该可以退到多少丈远为好？”
毕竟是饱读诗书的孩子，说话文绉绉的，让人听了舒服。
林山微微沉吟片刻，以自己多年的打猎经验观察李峥的力道，至少可以退到七十丈远，要知道，这可是成年猎手的最远距离了。当然，对他来说，百丈距离是没问题的。但为了不引起众人恐慌，假装想想后便回答道：“你退到三十五步外，铁柱二十五步，如何？”
铁柱一听到自己才退到二十五步，心里自然是高兴，连忙点头表示同意。可一听到对方要退更远的距离，就不乐意了。心高气傲的他，一定坚持退到三十五步，说公平比赛。
李峥则一脸的无所谓，对他来讲，多少步都一样，只要自己的力道足够，一百丈都能射中，因此，也点点头同意了。
这下子，可热闹了。训练场内外的大人小孩听说两人要比赛，自然蜂拥而至看个热闹。
铁柱的爹叫牛大武，是村里有名的猎手，也是弓箭好手。自家儿子的本事，他自然是知晓的，比赛结果如何，他早已下了结论。所谓，虎父无犬子。而李峥一名外来的孩子，长得白净如面，身子瘦弱，当个秀才差不多，方才不过是运气好射中了几箭，竟然敢跟自家娃比赛，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林山，这家伙竟然敢让他退到三十五步外，简直是太抬举自己了。
你以为是你自己孩童的时候吗？哼。
他神情自若地站在场外，满脸微笑地听旁观的众人哄捧，俨然自家铁柱已是第一名了。
铁柱满脸的兴奋劲，不断跟旁边的孩子们自夸道：“你们看我怎么打败福娃。方才我是让他而已。毕竟，他是客人，牛二爷不是常说什么礼让三...啥了？”
“鲜！”
铁蛋赶紧帮他补充。
“就是！就三那个鲜。让他先尝尝三口鲜，我再吃。”
铁柱赶忙点头应和。
“哈哈。没文化，真可怕。”
林风站在一边，听他们恶心自己哥哥，忍不住哈哈大笑。别看他年纪小，但脑子活，记忆力特别好。铁蛋和铁柱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哪里记得如此文绉绉的字眼呢。
“风子，你骂谁没文化？敢笑我们？莫非你怕你家哥哥输了不成，想出来捣乱吗？”
铁蛋向来是铁柱的铁粉，第一个站出来问。
“哼，说你笨如猪，果不其然。礼让三先，不是礼让三鲜。先是先后的鲜，非是新鲜的鲜。方才比试大伙都看到了，铁柱分明不如我哥哥的，我哥哥可是第一次射箭，而铁柱哥已练了几年，自己占了便宜还卖乖，丢人不？爷爷，您偏心，您...”
林风小嘴巴真是厉害，数落完铁蛋完，又回头责怪林山，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还想继续说，被李峥拉了回来。李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好声安慰道：
“莫怕。你哥哥厉害着呢。看哥哥如何打败他们。哥哥能第一次打败他，也能第二次胜他。”
“福娃有点狂妄啊，外乡人竟敢瞧不起咱牛家村人。柱子，给老子狠狠教训这小子。”
牛大武见李峥竟然口出狂言，心里莫名来火，粗声粗气地命令儿子。
“对，打败他。”
“柱子哥，加油！”
场上加油的人群几乎一边倒向铁柱，只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坚持不懈给李峥加油。
场内热闹如潮，场外人挤如鸭，里三层，外三层。
铁柱与李峥两人分别退到三十五步，背着一个箭筒，里面盛放着五根木箭。
林山见两人准备好了，下命令道：“按照方才第一轮比赛结果，输者先射。铁柱第一轮比试输了，理应由你先开始。吾数至三，你便可射箭。准备好了吗？吾要开始数数了。一、二、三，射！”
他的话音刚落。铁柱便缓缓端起木箭，深深吸了口气，眼、箭、靶心，三点成一线。
“咻！”
“噗！”
“哇，正中靶心！”
铁柱第一支箭，稳稳地射中了靶心。引起了围观的村民一阵欢呼。
牛大武不禁微微点头，嘴角微扬，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铁柱不再如第一轮那般心浮气躁了，每一支箭都稳稳地瞄准，拉弓，吸气，屏气，凝神，放手，动作一气呵成，箭支如闪电，朝目标朝扑而去。
“又中了！”
“又中了！”
连续五箭，铁柱箭无虚发，全红！
李峥没想到对方箭术如此之厉害，先前小瞧之心顷刻间荡然无存，心里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看来，方才对方是大意才输给自己的。
围观众人，喝彩之声不绝于耳，赞叹之音铺天盖地将铁柱淹没了。
林山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似乎不怕李峥失利的模样。林风则不然，小手已是紧握，手心全是汗，双眼紧盯李峥，嘴里在不停祷告祈求，希望哥哥不要输得太惨了。
李峥等林山宣布比试开始。一个人静静站在场上，丝毫未受到铁柱的影响，双眼朝下，似乎在思考。
“下面，请峥儿射箭。大伙安静！”
林山声如洪钟，震得所有人耳膜微疼，顿时全场安静下来，目光全部注视着李峥。
李峥微眯着眼，手中木箭并未端起，还是紧贴着右腿。
全场气氛瞬间凝重起来，静若无人，众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他的表演。
三个呼吸后，突然，李峥猛然抬头，眼睛直视靶子，瞄都未瞄，抬箭便嗖嗖地连续射了五箭，动作快如闪电，箭若流星，众人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全部将五支箭射出去了。
“咻，咻，咻，咻，咻。”
“噗，噗，噗，噗，噗！”
大家耳边连续响起微弱的十个声音。仔细睁开眼睛瞧时，发现靶子上只有一支箭在直挺挺地插着，尾梢还在微微晃动。
“噫！箭呢？怎么好像才有一支箭，其余的四支去哪里了？”
众人非常疑惑，面面相觑，纷纷朝牛大武和林山看去，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答案。只见，牛大武嘴巴张开如洞，好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撑开了一样，合不拢嘴。林山，则双目圆瞪，似乎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这...这是咋回事呀？”
胆大的林操媳妇站出来，问出了大伙的疑惑与不解。
林山没理会她的发问，大步从李峥身后朝靶子走去。此时，另一个身影也急匆匆地从人群里窜出，跟在后面。那个人，便是牛大武。
林山与牛大武，同时来到靶子前，认真一瞧，顿时倒吸了一冷气。两人相视一眼，充满了不可思议。
“林哥，这孩子确定以前没摸过这玩意儿？”
林山点点头，回答道：“我看过他的双手，没有茧子，手指也未曾有过练过的疤痕。”
两人皆是行家，深知练箭的辛苦，长期练箭的人，手指和与虎口必然会磨出茧子的。
牛大武叹口气，转过身，将林山独自留在靶子前，闷声闷气地走回了人群，然后用力挤开上前欲问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良久。林山走回到场中，环顾四周，高声宣布道：“第二轮，峥儿胜！”
这个结果，顿时让全场人沸腾起来。铁柱明明五箭全中，而李峥才中了一箭，为何？
“林大叔，你不会是偏心吧？让自己家里人赢。”
铁蛋娘一脸的不相信，走出来轻声的质疑道。
林山只淡淡回了一句，“不信，你们自己去看。”说完，便拉起李峥和林风的小手，大步离开了场地，回家了。
众人觉得林山与牛大武突然变得有点神秘兮兮的，没再理会他们，纷纷跑去看结果。
“什么！这...这...”
“天啊！”
“五箭连珠！”
“我服了，这娃真是上天降下的神人啊。”
训练场乱成一团。
林风在爷爷的牵扯之下，一路被硬拽着，心里郁闷得发慌，都没有能看结果，爷爷就赶他们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