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峪不战而下的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滏阳道沿线残存敌军的心理防线上。恐慌与绝望的情绪进一步蔓延。然而,在这片颓势中,却有一处地方,依旧散发着顽固而危险的气息——鹰嘴崖。
鹰嘴崖,如其名,像一只兀鹰的利喙,突兀地耸立在滏阳道南端的险峻山岭上。据点依山而建,主体工事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上下三层明暗碉堡构成交叉火力网,仅有一条“之”字形盘山小路可以通行,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驻守在这里的,是敌军团部直属的一个精锐警卫连,连长是死硬分子,士兵也多经受过严格训练,战斗意志远非黑石峪可比。
拿下鹰嘴崖,滏阳道才算彻底打通;拿不下,之前的所有胜利都可能因这条毒蛇的随时反噬而功亏一篑。
后卫团指挥部前移至风陵口。李云龙举着望远镜,久久地凝视着远处那座沉默而狰狞的鹰嘴崖。阳光照在陡峭的岩壁上,反射着冷硬的光。
“这块骨头,不好啃啊。”政委在一旁,语气凝重。
“嗯,”李云龙放下望远镜,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见猎心喜的兴奋,“是块硬骨头,但越是硬骨头,嚼起来越香!老子就不信,敲不掉它这身硬壳!”
他没有急于下令强攻。风陵口的速胜和黑石峪的逼降,给了他更充足的底气和更灵活的选择。他决定,对鹰嘴崖,采取一种更为精细、更具耐心的战术——“剥洋葱”。
第一层皮:心理施压与信息封锁。
舆论包围:组织宣传队,在鹰嘴崖山下能用土喇叭喊到的地方,反复播报风陵口覆灭、黑石峪投诚的消息,宣扬红军政策,刻意营造出一种“大势已去,孤立无援”的氛围。
信息隔绝: “利刃”分队和特等射手小组,严密封锁鹰嘴崖通往外界的山路,狙杀任何试图出入的通信兵或侦察兵,切断其与外界的联系,让其变成真正的“聋子”和“瞎子”。
展示肌肉:将两门山炮(其中一门是黑石峪缴获的)公然陈列在鹰嘴崖守军视线可及的远处高地上,虽然因为角度和射程问题难以直接轰击核心工事,但这种赤裸裸的威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守军的神经。
第二层皮:火力剥蚀与疲敌战术。
强攻代价太大,李云龙选择了“慢火炖肉”。
冷枪冷炮运动升级:将全团的优秀射手和那两门山炮(在有效射程内寻找机会)都调动起来,不分昼夜,对鹰嘴崖暴露的工事、火力点、观察孔、储水设施等进行“点名式”的精确打击。不追求一次性摧毁,而是像用锉刀一样,一点点磨掉它的棱角,消耗它的物资,疲惫它的精神。
“土制迫击炮”骚扰: 利用改造的掷弹筒和“没良心炮”发射集束手榴弹或炸药包,虽然精度差,但射程够得着山腰部分工事,巨大的爆炸声和震动能有效干扰守军休息,制造持续的心理压力。
几天下来,鹰嘴崖外表看起来依旧狰狞,但其内部已然出现了变化。弹药消耗得不到补充,水源设施被冷炮打坏,士兵们因为持续的骚扰而精神萎靡,士气在无声中滑落。
第三层皮:战术欺骗与试探性攻击。
感觉到火候差不多了,李云龙开始了更具攻击性的“剥皮”。
声东击西:在一个黄昏,他命令二营在鹰嘴崖东侧坡度稍缓的地方大张旗鼓地佯动,摆出强攻姿态,吸引守军主力注意力。
“利刃”探穴:与此同时,魏大勇带领“利刃”分队,趁着夜色,从鹰嘴崖西侧一处几乎垂直的、被认为无法通行的崖壁,进行了极其冒险的攀爬渗透。他们的目的不是强攻,而是摸清守军布防的薄弱环节,最好能制造混乱。
“土坦克”的局限性:面对几乎垂直的盘山路和坚固的崖壁工事,“土坦克”失去了用武之地,这也迫使李云龙必须寻找其他破局手段。
“利刃”分队的渗透取得了部分成功。他们成功清除了一处隐蔽的侧翼警戒哨,并发现了一条被灌木掩盖的、可以通往鹰嘴崖中层工事的小裂缝。但在试图进一步深入时,被警觉的守军发现,爆发了短暂而激烈的交火,魏大勇率部被迫撤回,虽无损失,但也暴露了这条秘密通道。
这次试探性攻击,虽然未能取得决定性战果,却让李云龙摸清了鹰嘴崖防守的韧性和反应速度,也验证了西侧崖壁并非完全无懈可击。
第四层皮:精准发力,釜底抽薪。
结合“利刃”带回的情报和多日的观察,李云龙找到了鹰嘴崖防御体系的一个关键弱点——**后勤补给**。鹰嘴崖地势太高,无法就地取水,日常饮水和部分粮食依赖从山下一个隐蔽泉眼通过一条秘密小路运送(这条小路也被“利刃”发现并监视起来)。
“断其粮道,不战自乱!”李云龙眼中寒光一闪。
他精心策划了一次伏击。在守军又一次下山取水时,埋伏在泉眼附近的独立团小分队突然杀出,全歼了取水队,并彻底控制了水源。同时,用炮火和狙击彻底封锁了那条秘密小路。
水,成了压垮鹰嘴崖守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断水两天后,鹰嘴崖上的敌军陷入了绝境。干渴折磨着每一个人,军心彻底崩溃。士兵们开始出现骚动,甚至有人冒险下山找水被击毙。那个死硬的连长虽然枪毙了两个动摇者,但也无法遏制恐慌的蔓延。
第三天清晨,鹰嘴崖主碉堡上,终于升起了一面摇晃的白旗。
李云龙并没有立刻接受投降。他命令部队保持警戒,然后派人送信上山,提出了比黑石峪更苛刻的投降条件:所有军官必须集中看管,士兵打散编入民工队,据点内所有武器弹药、文件地图必须完整移交。
在干渴和绝望的压迫下,守军最终接受了所有条件。
当后卫团的战士们踏上鹰嘴崖,接收这座付出巨大耐心和智慧才拿下的最后堡垒时,看着那些嘴唇干裂、眼神麻木的俘虏,以及据点内储存的、尚未动用的大量弹药,所有人都深刻体会到了团长这种“剥洋葱”式战术的精髓——不以蛮力硬撼,而以智慧和耐心,层层递进,最终瓦解核心。
站在鹰嘴崖之巅,俯瞰脚下已被打通的滏阳道,李云龙对身边的干部们说道:
“看见没有?打这种硬骨头,光有狠劲不行,还得有巧劲!得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来,急不得。找准它的痒处、痛处、要命处,慢慢收拾,它自己就软了。”
他顿了顿,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现在,这条滏阳道,是咱们的了!”
“雷霆”行动,历时数日,以风陵口的“雷霆万钧”、黑石峪的“传檄而定”、鹰嘴崖的“剥洋葱”三种截然不同却又浑然一体的战法,取得了圆满成功!独立团的威名,伴随着这场辉煌的战役胜利,必将响彻整个战区。而李云龙的指挥艺术,也在这场战役的淬炼中,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