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镇大捷的庆功大会开得热火朝天。团部院子里摆开了流水席,虽然只是简单的猪肉炖粉条、白面馍馍,但足以让历经苦战的战士们笑逐颜开。政治处的干事们忙着整理英雄事迹,准备上报请功,其中最耀眼的一颗星,无疑来自“利刃”小队。
队员虎子,那个平时憨厚寡言、膀大腰圆的东北汉子,在中心开花的关键时刻,冒着密集火力,独自携带炸药包,连续突破两道障碍,最终将炸药塞进了日军核心弹药库的通风口,引发了决定战局的大爆炸。他自己也被气浪掀飞,身负重伤,被抢救下来时手里还紧紧攥着拉火管。
“爆破英雄!孤胆虎子!”的宣传很快在部队中传开。虎子躺在病床上,被鲜花和赞誉包围,原本黝黑的脸庞也因激动和些许不好意思而泛红。其他“利刃”队员去看他,言语间除了敬佩,也隐隐带着一丝“还是你小子露脸”的羡慕,甚至有个别新队员私下议论:“看来打仗还得靠个人猛冲猛打,像虎子哥那样才能立大功。”
这股微妙的情绪,没有逃过李云龙的眼睛。
庆功宴后,李云龙和赵刚在团部后院散步。赵刚欣慰地说:“老李,虎子同志的事迹确实鼓舞人心,应该大力宣传,树立标杆。”
李云龙却抽着烟,眉头微蹙:“标杆是要树,但不能树歪了。老赵,你发现没有,有些战士,特别是新兵,看虎子的眼神不对。光看见他一个人炸了弹药库的威风,没看见为了他能冲到弹药库跟前,有多少战友在吸引火力、清除障碍、传递信息?没看见王大山的整个小队为了潜入镇子,付出了多少心血和风险?”
赵刚停下脚步,神色也变得严肃:“你说得对。个人英雄主义如果过度宣扬,确实容易让人忽视集体的力量,甚至可能诱发不必要的冒险行为。这个问题必须重视。”
“仗是大家一起打的,功劳是集体的!”李云龙把烟头狠狠踩灭,“不能让几个突出的英雄,遮住了成千上万默默付出的战士!这事儿,得好好说道说道!”
李云龙没有直接批评虎子或任何个人,而是采取了一种更巧妙的方式。
1. 深度复盘龙口镇之战:他让政治处组织了一次全团范围的战例复盘大会。不是简单地讲述虎子炸碉堡的经过,而是从王根生的情报支持开始,详细还原整个战斗链条:
情报员如何冒险传递消息;
王大山小队如何艰难潜入;
正面“添油”部队如何日夜不休地消耗敌军;
打援部队如何在“断魂崖”死死顶住日军援兵;
通讯兵如何保障联络畅通;
卫生员如何冒死抢救伤员;
乃至后勤人员如何保障弹药粮食……
最后,才讲到虎子在战友创造的条件下,完成的致命一击。
2. “利刃”小队的集体请功:在李云龙的授意下,王大山代表“利刃”小队向上级递交请功报告,重点强调此次任务的集体性。报告详细说明了潜入、侦察、内部策应、最终爆破每一个环节的协同与风险,明确指出虎子的成功是建立在全小队共同努力和牺牲的基础之上。建议为执行潜入任务的“利刃”小队记集体特等功,而非仅仅突出虎子一人。
3. 表彰范围的扩大: 在最终的庆功表彰名单上,除了虎子等少数战斗英雄,还涌现出大量的“模范指挥员”、“优秀侦察员”、“钢铁阻击手”、“战地救护模范”、“后勤保障标兵”等。李云龙特意要求,要表彰那些在平凡岗位上做出贡献的普通战士和基层干部。
借着复盘的契机,赵刚在全团发起了一场关于“什么是真正的英雄”、“个人与集体关系”的大讨论。
各连队召开民主生活会,战士们结合自身经历畅所欲言。老兵们讲述战场上战友相互掩护、缺一不可的故事;新兵们也反思了自己之前对“个人英雄”的片面理解。
赵刚亲自授课,讲解人民军队的性质和宗旨,强调革命英雄主义是**集体主义基础上的英雄主义**,真正的英雄是为了集体利益敢于牺牲、并善于依靠集体的英雄。批判了那种脱离集体、追求个人风头的狭隘个人英雄主义思想。
李云龙也常在各种场合,用他特有的粗犷语言敲打:“老子告诉你们,独立团能打胜仗,靠的不是哪一个人有三头六臂!靠的是咱们全团上下一条心,拧成一股绳!谁要是觉得自个儿能耐大,离了集体照样行,那他离挨枪子儿也就不远了!”
在这场讨论中,伤愈归队的虎子,也经历了一次深刻的思想洗礼。他开始主动向新兵们讲述,自己当时能冲上去,是因为战友用火力压制了侧翼的敌人,是因为小队提前摸清了路线,是因为全团的行动为他创造了时机。他找到李云龙和赵刚,诚恳地说:“团长,政委,我以前光想着多杀鬼子,没想那么多。现在明白了,没有集体,我虎子啥也不是!那功劳是大家的!”
李云龙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能这么想,就对了!你是好样的,但咱们独立团,个个都是好样的!”
这场关于英雄与集体的教育整顿,并未削弱战士们的英勇精神,反而使其建立在更加坚实和理性的基础上。部队的凝聚力、向心力得到了空前的加强。战士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力量源于集体,自己的荣誉属于集体。那种盲目推崇个人、忽视协同的苗头被及时遏制。
团部里,赵刚看着各连队报送上来的讨论总结,欣慰地对李云龙说:“老李,这次思想工作做得及时,做得深入。现在我们团的战士,既崇尚英雄,更懂得依靠集体。这种健康的氛围,是我们战斗力的重要保证。”
李云龙望着操场上正在协同训练的战士们,满意地点点头:“嗯,这就对了。一支拳头,五指攥紧了打出去才有劲。咱们独立团,就是要成为这样一只铁拳!个人是手指头,集体是拳头!手指头离不开拳头,拳头也少不了手指头!”
通过成功平衡个人英雄主义与集体协作精神,李云龙和赵刚不仅化解了潜在的内部问题,更将独立团的团队精神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支英雄的部队,在拥有了锋利的个体锋芒的同时,更拥有了坚不可摧的集体意志,为其迎接未来更加严峻的挑战,注入了强大的精神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