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战牌高悬,如同一个无声的耳光,回应着兀术的挑衅。关墙之上,守军将士紧握兵刃,牙关紧咬,看着自家将领的尸身横陈关外,听着北戎人愈发猖狂的辱骂,一股屈辱与愤懑在胸中积郁,几乎要炸裂开来。
兀术见夜玄避战,气焰更加嚣张,污言秽语层出不穷,甚至命人将阵亡天朝将领的首级割下,挑在长矛顶端,于阵前肆意挥舞炫耀。
“夜玄!你这个无胆鼠辈!只会让手下来送死吗?”
“看看!这就是你们天朝将领的下场!”
“那个叫琉璃的女人呢?是不是怕了?躲在你裤裆里发抖吗?哈哈哈!”
每一句辱骂,都如同毒针,狠狠刺穿着天朝将士的神经。关墙上,一些年轻士兵的眼眶已经红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憋屈。
岳擎天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数次看向夜玄,欲言又止。军心,快要撑到极限了。
夜玄依旧立于箭楼,面色平静得可怕。只有离他最近的苏文衍和墨羽,才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如同火山即将喷发前般的恐怖压力。他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杀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他在等。等一个时机,等兀术的警惕性降到最低,等北戎军队因为长时间的叫阵而滋生懈怠。
夕阳西沉,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兀术的叫骂声也带上了几分疲惫和烦躁,他麾下的北戎士兵,阵型也不如最初那般严整。
就是现在!
夜玄猛地转身,猩红的披风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取本王甲胄兵器来!”
“王爷!”苏文衍和岳擎天同时惊呼。
夜玄目光如电,扫过他们:“军心不可堕,士气不可泄。此獠,当由本王亲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自信。这一刻,他不再是运筹帷幄的元帅,而是那个曾匹马单枪、于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的玄亲王!
“可是……”岳擎天还想再劝。
“执行命令!”夜玄语气森然。
很快,亲卫捧来了夜玄的全套甲胄。玄黑色的明光铠,在夕阳余晖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胸前的蟠龙纹路狰狞欲活。他亲手戴上鹰翼兜鍪,系上猩红披风,最后,握住了那柄跟随他征战多年、名为“龙骧”的陨铁长枪!
枪长一丈二,通体黝黑,唯有枪尖一点寒芒,吞吐不定,仿佛渴望着饮血。
当夜玄这一身戎装,手持龙骧枪,再次出现在箭楼时,整个关墙上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那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霸道气势,瞬间驱散了弥漫在军中的阴霾与颓丧!
“元帅!是元帅!”
“王爷要亲自出战了!”
压抑已久的士气,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然爆发!所有将士都激动地看着那道玄甲红披的身影,眼中重新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开城门!”夜玄一声令下。
“嘎吱——”
沉重的城门再次洞开。
夜玄并未率领大队人马,只带了十八名最为精锐的玄甲亲卫,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冲出了镇北关!
他没有呼喊,没有叫阵,只是沉默地催动胯下乌云踏雪,龙骧枪平举,枪尖直指兀术!那股一往无前、锐不可当的气势,让原本喧嚣的北戎军阵都为之一静!
兀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与残忍交织的笑容:“夜玄!你终于敢出来了!本王等你多时了!你的人头,本王收下了!”
他催动血红战马,挥舞暗红弯刀,如同出闸的猛虎,迎着夜玄便冲杀过去!
两人都是当世顶尖的猛将,座下皆是万里挑一的宝马,速度都快到了极致!在双方数十万大军的注视下,如同两颗流星,狠狠对撞在一起!
“铿——!!!”
龙骧枪与暗红弯刀第一次碰撞,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的金铁交鸣,而是一声沉闷如同惊雷般的巨响!火星四溅!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来,两人身形都是微微一晃,胯下战马同时人立而起,发出激昂的嘶鸣!
“好力气!”兀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战意更浓,“再来!”
夜玄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手腕一抖,龙骧枪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如同毒龙出洞,直刺兀术咽喉!这一枪,快、准、狠,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极致的杀戮技巧!
兀术狂笑一声,弯刀横斩,试图格开长枪。然而,夜玄的枪法变幻莫测,枪尖如同拥有生命般,在间不容发之际陡然变向,划向兀术持刀的手腕!
兀术心中一惊,急忙缩手,刀势用老,险些被划中。他这才收起轻视之心,意识到夜玄并非徒有虚名之辈。
两人马走盘旋,枪来刀往,瞬间便战作一团!
夜玄的枪法,兼具力量与技巧,刚柔并济,时而如同泰山压顶,势不可挡;时而如同绵绵细雨,无孔不入。他将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点点寒星将兀术周身要害笼罩。
兀术的刀法则更加狂暴霸道,力量惊人,每一刀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试图以绝对的力量碾压夜玄。那柄暗红弯刀在他手中,仿佛真的活了过来,带着惨烈的血腥气息。
“铿!铿!铿!”
兵刃碰撞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响彻战场。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便交手了三十余回合,竟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关墙之上,天朝将士看得心驰神摇,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每一次惊险的碰撞,都让他们心头一紧。而北戎军阵中的欢呼声也渐渐平息,所有人都被这巅峰对决所震撼。
兀术久战不下,心中焦躁渐生。他自诩勇力冠绝草原,没想到夜玄竟如此难缠。他眼中凶光一闪,卖了个破绽,故意让左肩空门大开。
夜玄目光一凝,龙骧枪如同毒蛇般疾刺而出,直取兀术左肩!
就在枪尖即将刺中的瞬间,兀术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身体诡异地一扭,竟是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枪尖,同时右手弯刀借着旋转之力,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反撩向夜玄的腰腹!这一刀,阴险毒辣,乃是他的杀手锏!
“王爷小心!”关墙上响起一片惊呼!
然而,夜玄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招!刺出的长枪去势不止,但握枪的手腕猛地一沉,枪杆如同活物般向下弯曲,枪纂(枪尾)如同毒蝎摆尾,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兀术持刀的手腕之上!
“噗!”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裂的声音!
“呃啊!”兀术发出一声痛呼,手腕剧痛,暗红弯刀险些脱手!他心中大骇,没想到夜玄的反应和变招如此之快!
趁他病,要他命!
夜玄眼中寒光大盛,龙骧枪如同狂风暴雨般展开,枪影漫天,将兀术彻底笼罩!兀术手腕受伤,刀法顿时滞涩,只能狼狈不堪地挥刀格挡,险象环生!
“噗嗤!”
又是一声轻响!龙骧枪抓住一个空隙,如同灵蛇般钻入,狠狠在兀术的左大腿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兀术惨叫一声,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几乎从马背上栽落!
“王子!”北戎军阵中大乱,数名将领急忙冲出,想要接应。
“保护元帅!”岳擎天见状,立刻下令弓箭手准备,同时派出一支骑兵出关接应。
夜玄并未贪功冒进,见好就收,龙骧枪一摆,逼退冲上来的北戎将领,冷冷地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兀术,拨转马头,在亲卫的簇拥下,从容不迫地退回关内。
“呜——呜——”
北戎军中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士气大跌,如同潮水般退去。
而镇北关上,则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将士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元帅威武!”
“玄亲王千岁!”
声浪直冲云霄,之前的屈辱与压抑,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军心士气,振奋到了顶点!
夜玄回到关内,卸下兜鍪,面容依旧冷峻,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寒光尚未完全散去。他看了一眼关外北戎退兵扬起的烟尘,又抬眼,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某个阴影的角落。
在那里,琉璃静静伫立,望着他,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敬佩,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与有荣焉的骄傲。
夜玄收回目光,对岳擎天道:“加强戒备,兀术受伤,必不会善罢甘休。”
“是!”岳擎天躬身应道,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服。
这一战,玄亲王不仅击伤了不可一世的兀术,挽回了军心士气,更用他的勇武,向所有人证明——他,夜玄,才是这片战场真正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