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的旖旎温热尚未完全散去，夜色深沉，姜云舒蜷在进忠怀里，两人都睡得正沉。
突然，一阵尖锐的呼喊声划破了宫夜的宁静！
“抓刺客！有刺客！往翊坤宫方向去了！”
紧接着便是凌乱的脚步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以及太监宫女们惊恐的骚动，由远及近，瞬间将沉睡的皇宫惊醒。
进忠猛地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锐利的清明。他迅速扯过一旁的寝衣披上，又仔细地将锦被给姜云舒掖好，低声道：
“躺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姜云舒也醒了，心口怦怦直跳，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衣袖。进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打开监控，翊坤宫方向火把晃动，人影幢幢，显然已经乱成了一团。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皇上被惊动，盛怒之下下令彻查，宫廷侍卫几乎将翊坤宫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刺客的半片衣角也没找到。
翌日清晨，请安的时辰还未到，一种暧昧的流言却如同春日里的柳絮，悄无声息地飘满了宫闱的每一个角落。
流言的焦点并非那莫须有的刺客，而是娴贵妃如懿。
宫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昨夜根本没有什么刺客，是翊坤宫里……进了情郎。更有鼻子有眼地说，有人亲眼看见一个身影敏捷的男子夜入翊坤宫，与娴贵妃私会良久，直至快天亮时才悄然离去。而那个男子的身份，更是被传得不堪，正是近日时常入宫，为皇上和太后讲解佛法的安吉大师！
“说是讲经论道，谁知道深更半夜讲的是什么……”
角落里，有宫女压低声音，语气带着隐秘的兴奋与鄙夷。
“怪不得搜不到刺客，这刺客啊，怕是藏在贵妃娘娘的寝宫里呢！”
另一个太监接口道，脸上是心照不宣的猥琐笑意。
这流言来得太过迅猛，也太过恶毒，直指后宫清誉。很快便传到了皇上耳中。
养心殿内，气压低得骇人。皇帝面色铁青，手中的茶盏被他捏得咯咯作响。涉及皇家颜面，尤其是他亲自册封的贵妃，与一个僧人传出如此污秽不堪的流言，这无异于在他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污蔑贵妃清誉！”
皇帝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永和宫内，白蕊姬听着宫女的禀报，慢悠悠地修剪着一盆兰草的枯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哦？安吉大师？这倒是个新鲜说法。看来有人是等不及，要下死手了。”
而姜云舒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震惊，随即背后泛起一阵寒意。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进忠。
进忠正为她布菜，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外面那些掀翻天的流言与他毫无干系。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眸，对上她惊疑不定的眼神，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清笋放入她碗中，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吃饭。戏台子既然搭好了，咱们……看着就是了。”
他的镇定自若，反而让姜云舒更加确信，这宫里的风，又要变了。而这场针对如懿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那始作俑者，这流言背后的暗箭，想一击毙命，直指翊坤宫的心脏。
—— ——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金玉妍跪在御前，声泪俱下，言之凿凿。她不仅指认如懿与安吉大师有私情，更呈上了所谓的铁证，几封字迹模仿得极像的情书，以及一串据说由安吉大师赠予如懿，而如懿又贴身收藏的手串。
“皇上明鉴！”嘉妃哭得梨花带雨，却字字诛心，
“臣妾原本也不信娴贵妃会做出此等有辱皇家颜面之事，可这人证物证俱在……臣妾实在不敢隐瞒啊！”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如刀，在那些物证和跪在下首一言不发的如懿身上来回扫视。
如懿穿着一身退红色的宫装（浓淡得宜，娇而不妖版），脸上看不出丝毫惊慌与愤怒，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所谓的证据，只是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当皇帝厉声质问时，她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澄澈却又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轻轻说道：
“皇上，臣妾……百口莫辩。”
她没有激烈地自证清白，也没有反咬嘉妃污蔑，这副人淡如菊、逆来顺受的模样，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让皇帝的疑心与怒火如同被泼了油的干柴，轰然烧得更旺。
“好一个百口莫辩！”皇帝冷笑一声，目光转向侍立在如懿身后的惢心，
“既然你的主子不肯说，那就由你来说！翊坤宫的掌事宫女，难道会一无所知？”
如懿猛地抬眼，看向惢心，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波动，但那波动很快又沉寂下去，她复又低下头，紧抿着唇，不再言语。
惢心脸色煞白，却坚定地磕下头去：“皇上明察，贵妃娘娘是清白的！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皇帝的声音冰寒刺骨，
“带下去，慎刑司会让她知道该怎么回话！”
立刻有两名太监上前，毫不留情地将挣扎着的惢心拖了下去。如懿听着惢心远去的声音，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但她终究没有再开口。
永和宫内，白蕊姬得知惢心被押入慎刑司的消息时，正在描花样的手微微一顿。
她秀眉蹙起，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烦躁。
“这个蠢货！”她低骂了一句。
她与如懿并无深交，甚至因着李玉从前对如懿主仆的维护而有些微妙的不喜。按理说，她乐得看这场热闹。
可……慎刑司那种地方，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她眼前闪过李玉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想起他曾经对惢心的那份情意。若惢心真在慎刑司出了什么事，李玉心里定然不会好受。
“罢了！”白蕊姬将手中的笔一搁，站起身，
“云舒，咱们去养心殿。”
姜云舒正为这急转直下的局势心惊，闻言立刻明白白蕊姬是要去为如懿求情，或者说，是为了保住惢心。
她连忙起身跟上。
两人来到养心殿外，远远便看见李玉正垂首侍立在殿门外，神色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并无她们预想中的那般焦灼不安。
白蕊姬脚步微缓，走到李玉面前，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李公公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李玉闻声抬头，见是白蕊姬和姜云舒，忙躬身行礼，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恭谨：
“玫妃娘娘说笑了。皇上正在气头上，奴才们更需谨言慎行，恪尽职守，方能不添乱子。”
他的语气平稳，眼神里有关切，但更多的是对局势的审慎，而非对某个人安危的揪心。他确实已放下了对惢心的那份男女之情，此刻更多的，是作为御前总管对这场风波的权衡。
他看向白蕊姬，目光里带着一丝了然：
“娘娘此刻前来……”
白蕊姬看着他这般神色，心下明了，那股因担心他而起的冲动倒是淡了几分。她勾了勾唇角，面上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娇媚。
“本宫来给皇上请安，里面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