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来了？！胡闹！”
他将她拉进了旁边无人的刑房，“砰”地一声关上门，将她抵在门板上，目光灼灼地瞪着她：
“姜云舒！你胆子肥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子了？！慎刑司是你现在能来的地方吗？伤着你自己怎么办？！”
姜云舒被他说得缩了缩脖子，自知理亏，但嘴上却不服软，小声道：
“我……我没事，不会伤到的。皇上让我协助调查，我若不来，岂不是惹人怀疑？”
“怀疑什么？！不是有替身吗？！” 进忠气得想敲她脑袋，
“这种小事，用得着你亲自出面？你是存心要气死奴才是不是？”
“姜姜……祖宗……算奴才求你了，行不行？你安安分分在宅院里待着，想吃点什么玩点什么，哪怕是把那几个小崽子闹翻天了，奴才都依你！这种脏地儿，这种破事儿，交给奴才，嗯？”
姜云舒放软了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伸手环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真的没事嘛，自己真的~很无聊。你也不想我天天吃吃吃，又像上辈子一样胎儿过大吧？”
进忠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紧紧搂进怀里，声音闷闷地妥协：
“好……你想看着，就看着。但答应我，不许靠近刑房！就坐在旁边喝茶，一切交给奴才，听到没有？”
姜云舒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唇角弯起：“嗯，都听进忠公公的。”
进忠这才稍稍放心，却又忍不住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恶狠狠地道：
“等这事了了……看奴才怎么跟你算这笔账！”
—— ——
慎刑司刑房内，惢心被绑在冰冷的刑架上，脸色苍白。
进忠悠哉悠哉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品着茶。一个小太监手持烧得通红的烙铁，站在惢心面前，只等进忠一声令下。
进忠放下茶盏，抬了抬眼皮，声音不高：
“惢心姑娘，小爷是个爽快人。娴贵妃与那安吉大师的事，你知道多少？是自己痛快说了，少受些皮肉之苦，还是等小爷帮你……慢慢想？”
他本意只是走个过场，吓唬一下，毕竟上辈子惢心对如懿可是忠心耿耿，断了一条腿都没吐露半分。
这辈子他也没打算真对她用重刑，只待她咬牙硬撑一会儿，便寻个由头将她撂到一边，重点审问其他宫人。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我说。”
惢心抬起头，声音虽然颤抖，但吐字清晰。
“……” 拿着烙铁的小太监愣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进忠。
进忠端茶的手猛地一顿，茶水险些漾了出来。他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刑架上的惢心。
什么？！
据他所知，这惢心对如懿那可是死心塌地，断腿之痛都没能让她背叛。
这辈子他连刑具都还没真正上身，她怎么就……这么痛快地要说了？！这不合常理！
进忠眯起眼睛，放下了茶盏，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解：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惢心咽了口唾沫，目光越过进忠，看向刑房门口的方向，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急切：
“我要见姜云舒，姜大人！”
话音刚落，刑房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原本应该在隔壁喝茶监工的姜云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她手里拿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一副纯粹看热闹的姿态。
听到惢心指名道姓要见她，姜云舒挑了挑眉，缓步走了进来，目光在惢心脸上打量了两圈。
她咬了一口桂花糕，细嚼慢咽下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也恢复记忆了？”
只见惢心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用力点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是！姜大人明鉴！奴婢……奴婢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进忠疑惑：“她也吃过商城里的药？”
惢心急急地解释：
“上辈子……上辈子早些年，进忠公公孝敬给李玉公公的那些强身健体的汤药，李玉公公心疼奴婢，曾赏给过奴婢一些……”
进忠和姜云舒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那些商城里的药物确实含有微弱的灵魂绑定因子，魏嬿婉吃得最多，记忆保留最完整。
惢心只是沾了点边，药量极少，所以记忆复苏得最晚，也最不稳固，需要极大的刺激才能触发。
恢复了前世记忆的惢心，自然知道眼前这两位是何等人物，更知道如懿的下场。
她想起自己是如何为了维护如懿，生生断了一条腿，而如懿只是站在不远处，用那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说了句“委屈你了”，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惜。
她甚至清晰地记得，如懿在触碰过她的手后，立刻转身去洗手的动作，仿佛自己是什么脏东西。
还有她出宫嫁人时，如懿那寒酸得陪嫁……往日种种被忽略的细节，刺得她心脏抽痛。
所谓的忠心，换来的到底是什么。
姜云舒扶着腰，围着惢心慢慢转了两圈。
最终，她停下脚步，从袖袋里取出一颗乌黑的药丸，递到惢心嘴边。
姜云舒正想开口解释这药的用途，
惢心毫不犹豫地一张嘴，直接就将药丸吞了下去，好像生怕她后悔一样。
……？？
姜云舒愣了一下：“你饿了？当饭吃呢？”
惢心咽下药丸：“姜大人总不会杀我。我知道……您不是坏人。”
一直旁观的进忠听到这话，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凑到姜云舒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调侃道：
“她说你不是坏人，我的心肝儿……啧啧，你要不是坏人，那这世界上就没坏人了~”
姜云舒嘴角微微抽动，没好气地瞪了进忠一眼，这才对惢心正色道：
“这药吃了，外表上来看，你的腿会呈现出断骨之相，剧痛难忍，但只是假象，七日之后便会恢复如初，不留后患。”
“为了我们后续的计划，你不需要反口指认如懿，相反，你要继续伪装成她的忠仆，咬死了护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口，明白吗？”
惢心连忙点头：“奴婢明白！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见她答应得爽快，又哭得梨花带雨，进忠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他太了解姜云舒了，这人对自己人，尤其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女人，那点骑士病就容易犯！
果不其然！
姜云舒看着惢心哭红的眼睛，眉头微蹙，竟又从袖口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素帕，仔细地给惢心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随后，她又拿出另一颗莹白的药丸，塞到惢心没被绑住的那只手里。
“瞧瞧……哭成什么样子。这颗是止疼的，等回去见过如懿，演完戏之后，你就吃了，能少受点罪。”
进忠在一旁看得简直要气笑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套路，她倒是玩得溜！
“姜，云，舒！”
进忠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
“真有你的！”
姜云舒回过头，对上进忠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一脸无辜。
进忠吐了一口气，
不是服了，是没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