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心出宫几日后,如懿正带着三宝,从御花园散心回来。
她虽然恢复了贵人份例,用度不再那般捉襟见肘,但惢心之事留下的阴影,依旧让她心头沉甸甸的,看什么都不顺眼。
行至宫道转角,却听见前面传来了争执怒骂声。
“赵公公!凭什么那些给了你银子的,就能分去各宫主子跟前当轻松的差事?我们这些没银子给你的,就只能去浣衣局做苦工?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一个宫女扯着嗓子质问。
如懿脚步一顿,示意三宝噤声,悄悄探头望去。
只见内务府的副总管赵全才,正趾高气扬地站在一群宫女面前。他面前站着一个宫女,整梗着脖子,满脸倔强地瞪着赵全才。
赵全才啐了一口,眼里满是鄙夷:
“道理?我告诉你,在这宫里,银子就是最大的道理!还敢在这儿嚷嚷?”
说着他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那宫女被打得踉跄了一下,却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愤怒的瞪着她。
如懿看着这一幕,给了身边的三宝一个眼神。
三宝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尖着嗓子喝道:
“大胆!何人敢在宫道之上喧哗?没看见恭嫔娘娘在此吗?!”
赵全才闻声一愣,连忙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如懿时,心里先是一咯噔,随即又定了定神。
恭嫔?那个失了宠,连身边大宫女都被皇上处置了的恭嫔?
他心中不以为意,但是礼数不能缺,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小跑着过去俯身行礼:
“奴才赵全才,给恭嫔娘娘请安。不知娘娘在此,惊扰了娘娘,奴才该死。”
如懿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掠过赵全才,落在那捂着脸的宫女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没想到会被主子问话,愣了一下,才跪下道:
“回娘娘,奴婢容佩。”
“容佩……”如懿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
“你是个直性子,只是把话都说出来了,不怕吃亏吗?”
容佩有些茫然,不知这位娘娘是何意,但还是连忙接话:
“奴婢吃亏不要紧,不能让没钱的姐妹都吃了亏。”
如懿脸上露出一丝赏识,直接道:“以后……来延禧宫当差吧。”
容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从浣衣局的苦役,一跃成为嫔位主子的贴身宫女?
她来不及思考,赶紧俯身叩头,如懿满意的笑了笑,看了眼身旁的三宝。
三宝立刻上前,指着赵全才厉声道:
“恭嫔娘娘有旨!内务府副总管赵全才,蛮横跋扈,欺压宫人。即刻起,免除其副总管一职,自己去慎刑司领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赵全才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低头冷笑。他慢慢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气极反笑:
“恭嫔娘娘,您这话……奴才可就不明白了。奴才若是有错,甘愿受罚。”
“只是……奴才这副总管的职位,是内务府按章程任命,上有皇上皇后,娘娘您……一个嫔位娘娘,怕是没这个权力,直接罢免奴才的官职吧?”
如懿被他噎得脸上挂不住,习惯性的噘起嘴。
三宝见状,为了维护主子威严,立刻上前,扬手就要打:
“放肆,敢对恭嫔娘娘不敬!”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奴才给恭嫔娘娘请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御前总管进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准的微笑,先是规规矩矩给如懿行了个礼,然后目光才落到了三宝身上:
“这青天白日的,三宝公公,这是想做些什么?”
赵全才一看到进忠,如同看到了救星,哧溜一下就躲到了进忠身后,还挑衅地瞪了三宝一眼。
三宝被进忠这么一拦,又被赵全才那眼神一激,怒火冲昏了头,伸手就要去拉扯躲在进忠身后的赵全才:
“你个狗奴才!给我过来!”
进忠眼神一冷,没等三宝碰到赵全才,抬腿就是一脚,又快又狠,直接踹在三宝肚子上。
“哎哟!”
三宝痛呼一声,被踹得倒退好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如懿瞬间瞪大了眼睛:
“进忠!你……你敢当街行凶!殴打本宫的宫人!”
进忠收回脚,拍了拍衣摆,脸上依旧是那副恭敬的表情,语气却透着冷意:
“恭嫔娘娘,奴才是御前的人,一言一行,代表着皇上的脸面。三宝公公方才,意图靠近奴才,其手……险些碰到奴才腰间这御赐的金牌。”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明晃晃的金牌,在手中掂了掂,阳光照在上面,刺眼得很。
“皇上亲赐,岂容他人轻易触碰?三宝公公此举,往小了说是得罪了奴才,往大了说,可是有偷盗御赐金牌的嫌疑啊,那可是……”
他顿了顿,轻轻吐出两个字,
“死罪。”
三宝捂着肚子,又惊又怒:“我没有!进忠……你血口喷人!我根本没看到什么金牌!”
“哦?没有?” 进忠挑眉,看向自己身后的小太监们,
“你们可看见了?”
“回师父,奴才看见了,三宝公公的手,确实朝着您腰间的金牌去了!”
徒弟赵岩连忙接话,另外的小太监们也纷纷附和,声音响亮。
进忠点点头,目光转向如懿:
“恭嫔娘娘,您也听见了。人证在此……按宫规,该当何罪?”
如懿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进忠是故意的,是在报复,是在打压她!
可她百口莫辩!
进忠不再看她,直接下令:
“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完了,送回延禧宫,让恭嫔娘娘……好好管教。”
立刻有太监上前,不顾三宝的挣扎哭喊,将他拖了下去。
如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首领太监被拖走受刑,却无能为力,她颤抖着手指着进忠:
“你……!”
进忠不语,只一味的将手中的金牌晃了又晃。那金光在如懿眼前闪烁,刺得她眼睛发疼。
赵全才站在进忠身后,看得心中大快,腰杆挺得更直了。
进忠这才像是刚想起什么,转向赵全才,语气恢复了往常的调调:
“赵公公,方才这儿,发生了何事啊?怎么闹得连恭嫔娘娘都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