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车的轮胎碾过工地门口的碎石，发出沉闷的咯吱声。陈砚舟站在会议室门口，袖口还沾着一点从模型厂带回来的金属粉尘。他低头拍了拍，动作不急不缓，像是在清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门推开时，里面的吵嚷声扑面而来。
“十二万？一米？”赵宇的声音像炸雷，“你这连廊是镀金了还是镶钻了？咱们是盖商场，不是修天宫！”
长桌两侧的投资方代表们交头接耳，有人翻着预算表摇头，有人干脆把笔扔在桌上。投影屏上停着空中连廊的设计图，弧形玻璃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悬浮的银线。
陈砚舟走进来，没说话，径直走到自己位置前坐下。黑色双肩包放在脚边，他拉开拉链，取出笔记本，蓝笔尖轻轻点了点纸面。
“我们先算一笔账。”他说。
赵宇抬手一拍桌子：“你还真打算认这个价？”
“我不是认价。”陈砚舟翻开记录页，“我是看回报。”
他抬头示意助理切换投影。画面一转，变成一组柱状图：成都太古里改造前后三层商铺租金对比。数据曲线清晰上扬，第二年第三季度达到峰值。
“步行动线延长百分之四十三，客流停留时间提升三十一，顶层租金溢价二十八。”他指着图表，“他们靠什么做到的？一条空中步道，把负一层到五楼串成体验闭环。”
赵宇冷笑：“那是成都，旅游城市，游客愿意多走几步。江川呢？本地人买个菜都嫌路远。”
“所以更要设计引导。”陈砚舟语气平稳，“我们项目体量大，但分散。没有连廊，消费者爬两层就累了，三楼以上全是死角。有了这条通道，视觉通透性打开，人流自然往上推。”
“可成本呢？”赵宇手指敲着桌面，“每米十二万，三百米就是三千六百万。这笔钱够加建半个地下停车场了。”
“停车场解决的是停车问题。”陈砚舟说，“连廊解决的是消费问题。”
他顿了顿，从包里抽出一张打印纸——艾米丽团队的调研摘要，标题是《消费者行为与空间体验关联性分析》。
“数据显示，当建筑提供‘非必要但有趣’的路径时，七成人会选择多走一段路。平均延长停留时间十九分钟。这十九分钟里，他们会进店、看货、产生冲动消费。”
赵宇眯起眼：“你就靠这个说服我？”
“我说服不了你。”陈砚舟合上资料，“但我能证明，这笔投入不会打水漂。”
话音刚落，视野角落突然浮现一行字：
【检测到关键决策点，建议激活“谈判强化”技能卡】
他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一划，系统界面无声切换。
【谈判强化】技能卡激活。
一股微妙的清醒感如电流般瞬间贯穿大脑，他的思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原本杂乱的信息瞬间如同被精准分类的文件，有序地排列在脑海中，核心逻辑链如明亮的丝线，清晰地被提取出来。
他重新开口，语速不变，但每一句话都像钉子，精准嵌入对方思维缝隙。
“我们现在谈的不只是造价。”他说，“是定价权。”
赵宇皱眉。
“如果我们做一条普普通通的封闭走廊，成本可以压到每米六万。但那样它只是个通道，没人记得住。而现在的设计，轻钢结构+夹胶玻璃+夜间灯光系统，它会成为打卡点。”
“打卡能当饭吃？”
“能。”陈砚舟点头，“年轻人拍照发朋友圈，等于免费广告。媒体来报道‘江川最浪漫空中步道’，等于品牌背书。等开业三个月后，三四楼那些难租的铺位，你猜谁抢着要？”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有人低声问：“真有这么神？”
“我不神。”陈砚舟看向赵宇，“是你去年做的那个文创集市，为什么人流比隔壁商场高百分之四十？因为你们搞了个彩虹天桥。那玩意儿成本才八十万，但成了网红地标。现在全城人都知道‘去赵总那儿逛街有意思’。”
赵宇脸色变了变。
“我这不是在修路。”陈砚舟继续说，“是在造记忆点。消费者记不住你的招商名单，但他们记得在哪拍过好看的照片。”
他停顿一秒，补上最后一击：
“而且你知道最划算的是什么吗？一旦这条连廊火了，周边地产价值联动上涨。我们二期地块还没开盘，就已经被带动升值。这三千六百万，不是花出去的，是撬动更大收益的杠杆。”
赵宇没再反驳，而是伸手拿过那份租金对比图，仔细看起来。
其他人也开始翻资料，有人小声议论：“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陈砚舟没趁机追击，反而往后靠了靠，喝了口凉透的茶水。喉咙干涩，耳朵深处有点嗡鸣，那是技能卡生效的副作用，但他脸上不动声色。
他知道，刚才那段话之所以有效，不只是因为数据扎实，更因为节奏把控得当——先立论，再对标，接着用对方过往成功案例反证，最后上升到资产运营层面。整套逻辑环环相扣，不留喘息空隙。
这就是“谈判强化”的真正作用：不是让人变得能言善辩，而是让已有的准备发挥到极致。
赵宇终于抬起头，眉头依旧锁着，但语气松动了些：“你说的这些回报，都是预期。”
“所有投资都是赌预期。”陈砚舟说，“区别在于，有的人赌运气，我们赌设计。”
“可万一没火呢？”
“那就让它必须火。”陈砚舟打开手机相册，调出几张效果图，“开业前三个月，策划十二场主题活动，全部围绕连廊展开。情侣锁桥仪式、星空音乐会、透明瑜伽课……每一场都制造话题。只要爆一次，后续流量就稳了。”
赵宇盯着图看了几秒，忽然问：“预算列进去了吗？”
“活动经费另算。”陈砚舟说，“连廊本身，只负责提供舞台。”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
有人轻声说：“要是真能带火三四楼，其实……也算值。”
赵宇没接话，而是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个备注栏写着：“结构已通过风洞测试，导风板整合方案确认可行。”
他抬眼：“这玩意儿真扛得住台风？”
“明天中午出最终报告。”陈砚舟说，“下午就能做缩比模型演示。你要来监工也行。”
赵宇哼了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项目经理使唤。”
“本来就是。”陈砚舟笑了笑，“我又没让你掏钱看热闹。”
这句话一出，边上几个人都笑了。
气氛明显缓和。
赵宇靠回椅背，手指还在敲桌面，但节奏慢了下来。他盯着投影上的连廊设计图，半晌吐出一句：“三千六百万……你确定能收回？”
“不确定。”陈砚舟摇头，“但我确定，如果砍掉它，整个项目的调性就塌了半截。到时候别说溢价，能保本就不错。”
他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指着那条银色弧线：
“这不是浪费成本，是在制造稀缺性。”
窗外，暮色渐浓，工地的切割声断断续续传来。会议室的灯光映在他半侧脸上，轮廓分明。
赵宇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开口：“那你得给我一份详细的回报测算表，下周董事会要用。”
“已经准备好了。”陈砚舟从包里抽出另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还包括应急预案、维护成本分摊方案，以及五年内的品牌联动计划。”
赵宇拿起文件，翻了几页，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你小子……还真是滴水不漏。”
陈砚舟没接话，只是把笔记本合上，蓝笔轻轻放回内袋。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材料实验室的消息。
“钢材初检完成，部分批次屈服强度未达标，建议复核。”
他目光一顿，迅速点开附件。
表格里几行数据被标红。
会议室里，赵宇还在翻文件，其他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场。
陈砚舟盯着手机屏幕，手指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