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十七分，闹钟响了。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是摸手机。
屏幕亮起，技能学习进度显示：48%。
他坐起来，没有立刻起床，而是靠在床头，开始设想与外籍人士交流的场景。他想象自己走进一家国际咖啡馆，里面坐着几位不同肤色的人，他们用各种口音的英语交谈着。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用不太流利但充满诚意的英语打招呼：“hello, Im chen Yanzhou. Im interested in your views on Jiangchuan citys consumer market.” 其中一位金发女士微笑着回应他，他们的交流就此展开。他努力运用着“跨文化沟通”技能，观察着对方的微表情和语调变化，试图理解那些没说出口的意思。
想着想着，他嘴角微微上扬，觉得这样的场景既充满挑战又有趣。他看了眼时间，赶紧起床洗漱。
吃完简单的早餐，他背着包出门。在电梯里，他遇到了同事小李。小李看到他，笑着说：“陈哥，看你今天精神不错啊，有什么好事？”
陈砚舟笑着回答：“我在学一个新技能，跨文化沟通，感觉挺有意思的。”
小李好奇地问：“跨文化沟通？那有什么用啊？”
陈砚舟便把系统任务和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小李听得眼睛发亮：“陈哥，你这机会好啊，要是能和外籍人士交流好，说不定能给公司带来新业务呢。”
陈砚舟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任务呢。”
说话间，电梯到了，他们一起走出大楼，各自朝公司走去。
电梯门合上时，陈砚舟的手机还在口袋里。他没拿出来看，直到走出大楼，夜风扫过额头，才把手机掏出来。
屏幕亮着，那条系统提示还在。
【任务完成】
参与创业者联盟商业经验分享会并促成三项合作意向
奖励发放：财富值+5000，技能卡x1（跨文化沟通·初级）
【新任务提示】
与至少两名外籍人士进行有效交流，获取其对江川市消费市场的看法
倒计时：71:59:43
他站在路边等红灯，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了技能卡详情。
“跨文化沟通·初级”六个字下面是一段说明：可辅助理解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语言习惯、行为逻辑及价值偏好，提升交流效率。使用期间，大脑将自动解析对方表达中的隐含信息，并生成适配回应建议。
他看完一遍，又看了一遍。
这不是那种一听就懂的技能。不像“速记精通”能直接抄笔记，也不像“谈判技巧”能在谈价格时派上用场。这个技能更像一把钥匙，开的门还没见到。
但他记得艾米丽。
那个灰紫色头发的女设计师，说话总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她说“预算不够”的时候不是摇头，而是用笔敲图纸。她说“这方案不行”的时候，反而会笑。有一次他递过去一份成本估算表，她翻了两页就说：“你怕我超支，但你更怕我不开心。”
当时他愣了一下。
现在想来，她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在防着她乱花钱，又怕把她惹走。可这话要是换个人说，早就变成“你们财务太抠了”。
还有一次开会，赵宇拍桌子骂供应商偷工减料，艾米丽坐在旁边一句话不说，散会后才问他：“你们这儿是不是觉得声音大就是有诚意？”
他答不上来。
这些细节以前只当是性格问题，现在回头一想，全是沟通过程里的信号。只是他一直没接准。
红灯变绿。
他收起手机，穿过马路。
路上人不多，路灯照着地面，影子拉得不长。他边走边把技能卡点了激活。
界面一闪，出现一个进度条：学习中……12%。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建议结合真实对话场景巩固记忆，短期强化需实际运用方可沉淀为长期能力。
他哼了一声。
系统还是老样子，给工具不给答案。就像上次给“谈判技巧”，结果第一场谈判他就被对方绕进合同条款里，差点签了个赔本买卖。后来才知道，技巧只是帮你看清对方底线，能不能守住，还得靠自己判断。
这次也一样。
技能能帮他听懂外国人说什么，但怎么回，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走到楼下，他抬头看了眼自家窗户。灯没亮，屋里黑着。房东老太太早睡，楼梯间感应灯坏了好几天也没修，他摸黑上了三楼。
开门，开灯，背包放下。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台旧电脑。墙上贴着几张打印出来的市场分析图，桌上摆着三个笔记本。他坐下来，打开电脑，等页面加载时顺手翻出自己的本子。
蓝笔那一页写着今天的几件事：
联盟分享会反馈整理
AI项目下周闭门会准备
社区医院第二批测试排期
他在下面划了一道线，新开一行，写下：
学习“跨文化沟通”技能
然后换红笔，在旁边标注：非语言信号权重更高
这是他刚才想到的第一点。艾米丽从来不直接说“不同意”，但她一旦开始转笔，就意味着她在否定。赵宇喜欢大声争辩，她却越安静越危险。这种差别，不是语言问题，是思维方式的不同。
他又翻了几页之前的记录，找到几次和艾米丽开会的内容。
一次她说：“这个空间浪费得太可惜了。”
他说：“我们预算有限。”
她看着他，停了三秒，说：“那你想要的是省钱，还是想要成功？”
当时全场沉默。
现在想想，她是用反问逼他暴露真实目标。而他回答“预算有限”，其实是回避选择。
这就是文化差异——有人习惯直球对决，有人习惯绕到背后再出手。
他把这段写进本子，红笔圈住“真实目标”四个字。
电脑加载完毕，浏览器自动跳转到系统后台。他点开技能卡的扩展资料，里面跳出一段虚拟演示：一间会议室，四个人围桌而坐，分别来自北美、北欧、东亚和中东。每个人说话时，系统会在旁边标注他们的微表情变化、语调起伏和潜在意图。
比如北美代表笑着点头说“Interesting”，系统提示：表面认可，实则保留意见；
北欧女性语气平淡地说“我们可以试试”，系统标注：已基本同意，但需后续确认；
中东男士反复强调“关系很重要”，系统解析：信任未建立，需先解决人际背书问题。
他看得有点出神。
原来一句话能听出这么多层意思。
难怪上次艾米丽说“你给我的预算只能做出马赛克效果的艺术品”，系统如果在场，大概会标一句：愤怒中夹杂失望，认为对方低估其专业价值。
他关掉演示，打开搜索框，输入“跨文化商务沟通案例”。
页面跳出一堆论文和课程链接。他点开一个免费公开课，刚听了五分钟，就发现讲师讲的例子全是理论堆砌，什么“高语境文化”“低权力距离”，听得他脑仁疼。
他干脆关掉视频，重新翻开本子。
既然系统给了技能，那就不能光等着用。得先弄明白它到底能干什么。
他写下第二条观察：间接表达≠模糊
中国人说“再考虑考虑”，往往是拒绝；日本人鞠躬越深，可能越不打算合作；而美国人说“I’ll think about it”，还真有可能回头打电话来谈。
这些都不是废话，是信号。
他想起前几天艾米丽看完设计方案后说：“你们的想法很有勇气。”
当时他以为是夸奖，结果第二天她邮件里写了八页修改意见。
现在明白了，“有勇气”在这儿就是“太冒险”的委婉说法。
他把这句话抄下来，红笔批注：这是批评
第三条他写的是：价值观预设影响决策路径
比如赵宇谈事先问“赚不赚钱”，艾米丽先问“有没有意义”。一个看结果，一个看过程。两个人都能做成事，但出发点完全不同。
他盯着这三条看了很久。
突然意识到，这项技能根本不是为了应付任务那么简单。它真正的作用，是让他能在不同规则之间切换视角。
国内做生意讲究熟人介绍，国外看重数据透明；
国内客户喜欢打包一口价，国外客户非要拆开每一项算成本；
你说“我们关系不错”，人家说“但这合同不符合标准”。
要是不懂这些，哪怕语言再流利，也会谈崩。
他合上本子，靠在椅背上。
窗外夜色沉沉，远处工地的塔吊闪着红灯。他脑子里还在转刚才看到的那些对话模型。
也许明天可以试试。
不是找外国人聊天那种试，而是先把思维转过来。比如下次见艾米丽，别急着解释预算，先问问她“你觉得怎么做才有意义”。
说不定就能少挨两句刺。
他又打开系统界面，技能学习进度已经涨到35%。
看来只要持续思考相关问题，就算没有实际对话，也能推进掌握程度。
他伸手拔掉手机充电线，插进电脑USb口，把今天那份AI项目报告拷贝进去。明天要带去闭门会，得再检查一遍数据口径是否统一。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走到床边脱外套。
牛仔外套袖口磨得发白，他抖了抖，挂到椅背上。包放在枕头边，手机屏幕朝下放好。
躺下后没立刻关灯。
他闭着眼，回想系统里那个虚拟会议室的画面。不同肤色的人坐在桌边，说着不同的话，脸上表情微妙变化。
如果有一天，他也坐在那样的会议桌前，能不能听懂每个人没说出口的意思？
应该可以。
毕竟他已经知道，“有意思”不一定真有意思，“再联系”基本等于不会联系，“你很有想法”多半是在骂人太天真。
这些话术，比算法还难琢磨。
但他不怕。
难的东西，只要拆开一步步来，总能学会。
他抬手按灭台灯。
黑暗里，脑子里还在过那些对话片段。
忽然想起系统任务要求“与两名外籍人士有效交流”。
目前一个都没开始。
不过没关系。
他知道从哪儿起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