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海外数据接收的各项前期工作后，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凌晨三点十七分，陈砚舟还在改数据导入流程图。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财务部小张，标题写着：“云服务费支付预警”。他点开，正文只有一句话：“账户余额不足，自动扣款将在明天中午失败。”
他盯着屏幕看了五秒，合上笔记本，蓝笔在空白页写下三行字：
人力复用
供应链替代
非核心模块缓推
写完他起身泡了杯速溶咖啡，水有点凉，喝着发涩。他没在意，端着杯子走到白板前，把刚才记的三个词抄了上去，又加了个括号：“必须今天定下来。”
九点整，会议室门被推开。
技术组长老李第一个进来，手里抱着一堆打印资料，坐下就说：“听说要砍预算？”
运营专员小赵跟在后面，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我刚收到三家推广平台的报价单，全涨了。”
产品经理王婷最后一个到，进门就问：“是不是得裁员？”
陈砚舟站在白板前，没接话。他打开投影，调出最新现金流图表。红线一路往下，像断崖。
“数据我们拿到了。”他说，“海外那批儿科影像样本明天就能进系统。审计流程也搭好了，只要跑通，就有机会进亚太试点名单。”
屋里安静下来。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顿了顿，“账上钱不够走完全程。”
老李翻着手里的报表：“两条技术线并行，服务器费用翻倍，测试团队每天都在烧钱。”
小赵点头：“我这边推广费占总支出百分之二十三，再这么烧下去，三个月后连广告都投不起。”
王婷皱眉：“可要是停掉UI动效开发，产品上线时体验会差一大截。”
陈砚舟拿起红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十字。
“横轴是省钱力度，纵轴是影响质量的程度。”他说，“我们只做右下角的事——省得多，伤得少。”
老李抬头：“测试环境能不能从实时切到定时批处理？现在集群一直开着，其实很多任务可以集中跑夜班。”
陈砚舟记下：“能省多少？”
“至少四成算力成本。”
“加上。”他在白板上写下第一条。
小赵举手：“非重点城市的推广先停一轮行不行？把资源全压在江川、杭城两个主战场。”
“会影响用户增长曲线。”王婷说。
“但不会断。”小赵反驳，“我们现在是要活命，不是冲排名。”
陈砚舟点头：“加上第二条。”
王婷想了想：“UI外包这块，市价每帧八百，艺术学院那边有学生团队接活，报价两百五，还能签保密协议。”
“靠谱吗？”老李怀疑。
“我表妹就在那个工作室，做过三个App的界面，效果不比外面差。”
陈砚舟写下第三条：“先试一个模块，合格就换。”
屋里气氛松了些。
老李突然说：“还有个事。”
“讲。”
“算法集成组最近缺人，另外两个模块的开发组倒是闲着。”
陈砚舟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把人调过来？”
“对。反正那两个功能不急，晚两周上线也没事。”
“腾出多少人力？”
“四个工程师，够撑到集成收尾。”
陈砚舟握着笔，手微微颤抖，每一个决策都像是在公司命运的悬崖边走钢丝。他知道这些措施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可眼前账户余额不足的现实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容不得他有丝毫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在白板上坚定地写下第四条：人力调配，延后非核心模块开发。
他转身面对所有人：“接下来我们要干四件事。第一，换设计外包；第二，重新谈供应商合同；第三，调整开发节奏；第四，找科研经费支持。”
“科研经费？”王婷问。
“我们开放部分数据接口，拉两家高校联合立项。”陈砚舟说，“既能降低成本，又能拿补贴，还能提升项目 credibility。”
“credibility？”小赵愣住。
“就是可信度。”陈砚舟没解释更多，“我已经让林悦联系医学院那边，今天下午给反馈。”
老李抬手：“那原来的外包合同怎么办？下周就要续签了。”
“不续。”陈砚舟说，“找备用供应商，拿新方案去谈。告诉他们，我们可以签一年长约，但价格必须降。”
“万一不肯呢？”
“那就换。”陈砚舟语气平静，“市场上不止一家做这事。”
小赵笑了一声：“你这是要把咱们从金主变砍价王啊。”
陈砚舟也笑了：“以前是花钱抢时间，现在是省时间保花钱。道理一样。”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
散会前，陈砚舟把最终方案整理成四条：
UI设计改由艺术学院团队承接，首期试做三个页面；
与三家备用供应商重新谈判，以长期合作换取降价；
暂缓两个非核心功能开发，释放人力支援算法集成；
启动与高校联合申报科研项目，争取政策资金支持。
“这不是收缩。”他说，“是把子弹重新装填。每一颗都打在关键位置。”
老李走的时候顺手拍了他肩膀：“你还真敢想。”
小赵边走边打电话：“喂，张经理吗？咱们之前的推广合同……可能得重新聊聊。”
王婷回头看了眼白板：“你说林悦真能把医学院拉进来？”
“她昨天晚上给我发了份合作模板。”陈砚舟说，“格式很标准，连盖章流程都写清楚了。”
“她还挺拼。”
“不是拼。”陈砚舟摇头，“她是觉得这事有意思。”
中午十二点，办公室重新动了起来。
有人在打电话谈合同，有人在建新项目群，有人拿着U盘跑It部配权限。节奏不一样了，不再是乱转，而是有方向地往前推。
陈砚舟回到工位，打开财务模型文档，开始调整新预算。
人力成本下降18%，服务器支出减少41%，推广费用压缩至最低必要水平，加上预期科研补贴，资金缓冲期从六周延长到了十周。
他盯着“十周”这个数字看了很久。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键盘上。他伸手关了盏灯，省电。
手机震了一下。
是周强发来的消息：“体校那边有两个计算机系的哥们想找兼职，会python，能远程。”
陈砚舟回：“发简历过来。”
刚发完，邮箱提示音响起。
新邮件，来自……
他点开，附件是一份加密传输确认函，底部写着预计发送时间：明日08:00。
他把邮件标记为“重要”，拖进“待办”文件夹。
抬头看墙上的钟，一点二十三分。
他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热水，回来时路过财务部，看见小张正往打印机里塞纸。
“新的成本方案打印好了。”小张递过一叠纸，“你要不要签个字？”
陈砚舟接过，快速翻了一遍，在末页签下名字。
“你觉得能撑住吗？”小张低声问。
他放下笔，望着窗外。这座城市的灯火依旧，可公司的未来却充满了未知。他不知道这些措施能否让公司度过难关，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拼尽全力，因为这里不仅有他的梦想，还有一群信任他、跟随他的伙伴。
“已经没得选了。”他说，“但至少现在，每一步都知道钱花在哪。”
他走回办公室，把文件放进抽屉，打开另一个文档。
新建文件夹，命名为：“成本重构执行跟踪”。
在里面建了四个子文件夹：供应商谈判进度、人力调配记录、科研合作沟通、外包切换日志。
鼠标悬停在“保存”按钮上。
突然，电话响了。
是赵宇。
“听说你们要换供应商？”声音很大，“我认识几家做云服务的，价格压得比市场低一截，要不要介绍给你？”
陈砚舟坐直：“你现在在哪？”
“就在楼下便利店，刚买完烟。”
“等我一下。”
他抓起外套往外走。
电梯下行时，他想起昨晚那封财务预警邮件。
那时候他还一个人坐在黑屋子里，想着怎么把窟窿补上。
现在窟窿还在，但已经有好几块板子准备钉上去。
一楼大厅，赵宇靠在玻璃门边抽烟，衬衫第三颗扣子没扣，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看见陈砚舟出来，他扬了扬袋子：“给你带了盒牛肉干，饿了吧？”
陈砚舟接过：“谢谢。”
“别客气。”赵宇掐灭烟，“说吧，想换哪家供应商？我帮你压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