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风从工厂的破窗灌进来，吹得铁门吱呀响。林青趴在屋顶瓦片上，眼睛盯着巷口。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个瘦削身影果然又出现了，腰间短匕没入皮套，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他左右扫了一眼，确认没人，便朝巷子深处走去。
林青动了。
他顺着屋檐滑下，落地时连灰尘都没扬起。风正好刮了一声，掩盖了衣角擦过墙砖的声响。那人刚转过弯，后颈就挨了一掌。
闷响很轻，人直接软倒。林青一手托住他肩膀，另一手捂住嘴，迅速拖进柴垛后的暗处。
那人还没醒，林青已经抽出一根金针，点在他喉结下方。这是哑穴。第二针扎进手腕内侧，气门被锁，想咬舌都做不到。
片刻后，巡哨者睁开了眼。他挣扎了一下，发现四肢发麻，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青蹲在他面前，声音压得很低：“你是谁的人？”
对方闭着眼，头偏向一边。
林青伸手按在他右臂经络上，轻轻一推。那人立刻抖了起来，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再问一遍，”林青说，“谁让你来盯我的？”
那人还是不答。
林青又加了一分力。痛感顺着血脉往上爬，巡哨者牙齿打颤，脚趾在靴子里蜷成一团。
“你不说，我也能查。”林青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布片，“这是小雨药包上的料子，你在磨坊后墙捡的吧？赵刚交给我的。”
那人眼皮跳了一下。
林青继续说：“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两个黑衣人在厂里说话，一个矮壮，一个瘦高。你说，我该先找谁问话？”
巡哨者呼吸变重了。
林青凑近一点：“你要是现在开口，我只找你一个人算账。要是等我自己挖出来……你家住在西城外三里坡的小院，老婆前天还去集市买了半斤猪肉，孩子五岁，总爱穿那双红布鞋。”
那人猛地睁眼，瞳孔剧烈收缩。
“说不说？”
“是……是老狐狸！”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命令是他下的！”
林青眼神一沉：“为什么伤小雨？”
“她……她不该提玉佩的事。”巡哨者喘着气，“那天她在药铺门口和邻居闲聊，说你给她的玉佩会在危险时发热……这话传到了老狐狸耳朵里。他说，知道这种事的人，不能留。”
林青手指微微收紧：“他还跟谁合作？”
“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只知道每月初七有人送钱来，用黑布马车，赶车的蒙面，从不说话。”
“钱从哪来？”
“不清楚……但老狐狸每次收完钱，都会烧一道符，嘴里念‘归山’两个字。”
林青皱眉。
归山？这不是江湖黑话，也不是道门术语。
他正要再问，忽然察觉不对劲。巡哨者的脸色开始发青，嘴角渗出一丝黑血。
林青立刻翻他衣袖，在内衬夹层摸到一个空囊袋。毒早就服下了，缓释发作。
“最后一个问题，”林青盯着他，“你们在这厂里做什么？除了监视我，还有什么任务？”
那人嘴唇颤抖，吐字断续：“地……地下有门……通向旧渠……老狐狸说，等时机一到，就把‘东西’运出去……可我不清楚是什么……”
话没说完，他抽搐两下，头一歪，不动了。
林青松开手，让尸体靠在柴堆上。他没急着离开，而是仔细搜了一遍全身。
腰带夹层里藏着一枚铜牌，只剩半截，上面刻着一只狐狸头，笑得古怪。另一半明显被人故意掰断。
他认得这个标记。
早年异会通缉令上贴过，代号“笑面狐”，专做灭口、绑架、情报买卖。后来销声匿迹，没想到现在冒了出来。
他把铜牌收进怀里，回头看了眼工厂铁门。
里面灯影闪了两下，像是有人走动。
刚才那些话，是真的吗？
地下有门，通向旧渠。那地方早就废弃了，连镇志都写着“填埋封死”。可如果真有人打通了通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出镇子。
而小雨只是因为说了句玉佩会发热，就被下令除掉。
说明她触到了不该碰的秘密。
林青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他没走，反而绕到厂房另一侧，找到一处塌陷的墙角。
这里原本是锅炉房，现在只剩半堵墙。他蹲下身，用手拨开碎砖，露出一条窄缝。下面不是泥土，是空的。
他掏出火折子，吹亮，往里照了一下。
能看到一级石阶，往下延伸，拐了个弯，看不清尽头。
空气里有一股潮味，混着点铁锈的气息。
他熄灭火折，重新藏回屋顶。
风还在吹，铁门晃得更厉害了。
他坐在屋脊上，从怀里拿出那本《玄枢引气诀》。书页翻到“破禁篇”，字迹依旧模糊。
但他现在知道了。
这书不是看不懂，是需要钥匙。
而钥匙，可能就在那个叫“老狐狸”的人手里。
或者，在更深的地底。
他把书塞回去，摸了摸怀里的铜牌。
既然你敢动小雨，那就别怪我掀了你的底。
他盯着铁门，等下一个巡哨出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快到寅时的时候，侧门开了。
一个穿着灰袍的人走出来，手里提着个木盒，脚步很快，直奔巷子北口。
林青没动。
他知道现在追上去，只能看到背影。
他要的是路线，是巢穴，是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
他留在原地，记下那人离开的方向。
然后慢慢起身，活动了下手腕。
接下来几天，他会一直守在这里。
直到他们带他去见那个人。
风忽然停了。
铁门不再晃动。
林青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月光照得又细又长，横在地上，像一把出鞘的刀。
他抬脚，踩碎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