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接过那张符纸，手指刚碰到边缘，就察觉不对劲。
这张破影符的笔路歪了一点，不是画错，是被什么东西干扰过。他抬头看新人，声音压得很低：“你从哪拿的？”
“库房最外层的箱子里，刚封好的那一摞。”
林青立刻转身，几步冲到院中高台，一把扯下腰间的铜哨吹了一声。短促尖锐的响声划破夜空，所有人停下动作。
“收阵！所有人退回演武场中心！别碰地上的符线！”
没人问为什么。前半夜的警戒让他们神经绷紧，一听命令立刻行动。可还是慢了。
地面猛地一震，像是底下有东西炸开。东、西、北三处地脉节点同时喷出黑雾，浓得像油，带着一股铁锈混着草灰的味道。原本埋在土里的镇魂钉一根根弹出来，钉头朝内，射向人群。
有人躲得快，有人没反应过来。一个弟子肩膀被钉穿，扑倒在地。另一个踩中陷阱，脚下一空，整个人掉进塌陷的坑里，坑底插满了倒刺。
林青跃上石阶，大喊：“别乱跑！按五行位聚拢！伤员往钟下拖！”
古钟就在演武场正中央，是百年前观星台留下的旧物，底座刻着阳纹八卦。传说这钟受过雷击，残留一点纯阳之气，能压邪。
几个还能动的人抬着伤者往钟下撤。林青跳下来，一手扶住一个重伤的执事，把人背到钟影里。那人嘴唇发紫，呼吸断断续续。他伸手探了探脉，发现气机被什么堵住了，像是体内有股冷流在乱窜。
他咬破指尖，在对方心口画了个驱寒符。血刚落下去，符纹闪了一下就暗了。
不行，阴气太重，普通手法压不住。
他摸出怀里的残玉，贴在自己眉心。凉意顺着额头渗进来，脑子一下子清明。闭眼感应四周，整个演武场的地气全乱了。本来均匀流动的脉络现在像被打结的绳子，四处打旋，还有一股外来的力道在持续施压。
这是阵法反控。
敌人不是在外面打，是从内部把他们的防御体系给翻了过来。
四面高墙突然升起铁网，哗啦一声锁死。头顶上方浮起十几道血色符咒，排成圈，缓缓转动。每转一圈，空中就爆出一团火光，夹着雷响，砸向人群。
有人举符盾挡了一下，盾牌当场裂开，人也被震飞出去。
林青蹲在地上，盯着那些符咒的轨迹。它们不是随机炸的，是有节奏的。三轮火，一轮空，然后再来三轮。
他抬头看天，云层厚，月亮藏得严实。但就在西北角，铁网接缝的地方，有一串铜铃挂在横梁上，随着符咒转动轻轻晃。
每次雷火炸开前，那串铃都会颤一下。可别的角的铃是同步响的，唯独西北这边，慢了半拍。
他记起来了。上半夜他让小雨重炼符灰的时候，提过一句：能量回流会有延迟。这种改良阵法靠外部供能，每次爆发后需要短暂回充，就像拉弓射箭，得先收力。
如果某个节点供能跟不上，就是破绽。
他爬过去，抓起一把烧过的符灰，在地上划出四个角的位置。又撕下衣袖，蘸着刚才那名弟子流的血，标出雷火落点和铜铃震动的时间差。
血线连起来，西北角果然空了一块。那里没有直接火力覆盖，而且铁网的接缝最松。
“陈玄！”他低声叫。
陈玄正守在钟边，手里握着剑，脸上全是汗。听到声音立刻蹲下来。
“看到那串铃了吗？西北角的，比别的慢。”
陈玄眯眼看过去，点头。
“那是补能间隙。他们用机械续力，但那边的机关跟不上节奏。我们只有半息时间，必须在雷火炸完、下一轮没启动前冲过去。”
“怎么冲？现在出去就是靶子。”
“不是一起冲。”林青盯着那片空白区域，“是有人先制造动静，吸引火力，其他人趁空档突进。只要能砍断铁网接头，外面的符阵就会失衡。”
陈玄皱眉：“谁去引？”
“我。”
“不行！”陈玄抓住他胳膊，“你是主心骨，你要是……”
“正因为我是主心骨，才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林青甩开手，“你带三个能动的人，等我跳出去后数七下，立刻往西北压。记住，别管其他地方炸不炸，只盯那片网。”
话音未落，空中又是一轮雷火落下。
轰！
火光映亮整片场地，也照亮了墙头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站在高处，手里拿着某种金属匣子，正对着下面调整角度。
林青知道他们在看。
他站起身，把短刀插回腰间，解下背后的旧弓。弓弦已经换了三次，拉起来有点涩。他试了试，发出一声轻响。
墙头的人立刻举起匣子，对准他。
他知道下一波攻击马上来。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天空。
三轮火，炸完。第四轮，空。
就是现在。
林青猛地跃起，冲向场地中央空地，同时拉开弓弦，一箭射向东南角的符咒。
箭头带着一道微弱的光弧飞出去，正中符纸。轰的一声，那边提前引爆，火光冲天。
墙头操控的人明显一愣，立刻调转方向。
林青站在火光里，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下一秒，三道雷火同时锁定他头顶。
他没躲。
而在钟下的陈玄，死死盯着时间。
六、七。
他低吼一声：“走！”
三个人影贴着地面冲向西北角，林青还在原地站着，弓拉满，第二箭已经搭上。
雷火即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