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靠在断裂的石柱上，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他低头看了眼掌心，血还在往外渗，滴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啪嗒声。陈玄已经走了，带着那份名单去联系外面的人。现在这地底巢穴里，只剩他和那个被黑发网捆住的要员。
那人还昏着，脸贴在地上，呼吸微弱。林青走过去，抬脚踢了下他的肩膀。身体晃了晃，没醒。他又踢了一次，力道加重。
要员终于睁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看到林青站在面前，他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被黑发勒住喉咙，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别费劲了。”林青蹲下来，“你还记得刚才说的西山老庙吗？”
那人眨了眨眼，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
林青从怀里掏出那张烧不烂的纸，展开一角给他看。“七十多个名字，全是你幽烛会盯了多年的目标。你说你是传令的，那我问你——谁下的命令？为什么要凑齐七十二个特殊命格的人？”
要员闭上眼，不动了。
林青冷笑一声，伸手按住他额头，指尖带血，在皮肤上画了个符。符痕泛起淡淡金光，瞬间没入皮肉。
“这是茅山禁术‘开言印’。”林青声音低下去，“你现在不说实话，舌头会烂。说一半假话，眼睛会瞎。全说了，或许还能留条命。”
要员猛地睁眼，瞳孔剧烈收缩。
“你们不是为了长生。”林青盯着他，“也不是为了炼尸控魂。这些手段太小了。你们图的是更大的东西。”
要员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青继续：“我毁了你们的祭坛，杀了邪灵，可你一点都不慌。因为你清楚，那根本不是你们真正的依仗。”
要员嘴角抽了抽，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知道的还不够。”林青抓起他衣领，“告诉我，幽烛会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喘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们……要开门。”
“什么门？”
“虚冥之门。”
“门后是什么？”
“……不可说。”
林青手指一紧，符力催动。要员脸色骤变，五官扭曲，像是有东西在体内撕扯。
“我说了……不可说！”他咬牙喊出来，“那是禁忌！提一次，魂就会被抽走一寸！”
林青松开手，看着他蜷缩颤抖的样子，心里有了数。
“你们布‘逆阳血阵’，用七十二个天生阴体、命格特殊之人作为阵眼，目的就是开启这扇门，对不对？”
要员没回答，但眼神泄露了一切。
林青站起身，走到旁边一块残破的石碑前。上面刻着半截文字，已经被腐蚀得看不清全貌。他伸手摸了摸那些凹痕，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吧？”他背对着要员，“各地收养孤儿，暗中记录生辰八字，等这些人长大到特定年纪，再集中行动。你们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计划好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林青回头。
要员仰着头，脸上竟露出一丝得意：“你以为……我们在破坏？不，我们在重建。”
“重建什么？”
“秩序。”他说，“现在的世界乱了。洋人横行，军阀割据，术法凋零。真正的力量，早就被人遗忘。而我们，是要把那股力量重新带回来。”
林青皱眉：“所以你们要召唤邪灵？”
“不是邪灵。”要员摇头，“是‘祂’。沉睡在门后的存在。它是最初的源头，掌控一切术法的根本。只要门开了，谁能掌握它，谁就能主宰天下所有修行者。”
林青沉默了几秒。
难怪他们不在乎一个祭坛被毁，也不怕邪灵被杀。对他们来说，那只是过程中的工具，随时可以替换。
真正的大计，才刚刚开始。
“你们已经准备多久了？”他问。
“三代人。”要员说，“从清朝末年就开始埋线。每一代都有人在做事，有人牺牲，有人疯掉，但计划从未停止。”
林青握紧拳头。
这些人不是乌合之众，也不是疯子。他们是潜伏在黑暗里的组织，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整个国家的命脉。
“你们的目标不只是术法。”他说，“你们想借这股力量，掌控人间。”
要员笑了：“聪明。一旦‘祂’降临，旧规则全部作废。谁能活下来，谁就是新世界的主人。”
林青忽然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他胸口。
“你们选错了时代。”他声音很冷，“也选错了对手。”
要员咳出一口血，却还在笑：“你一个人……挡不住的。初七那天，名单上的人会被陆续带到指定地点。仪式一旦启动，没人能阻止。”
林青低头看着他，眼里没有愤怒，只有决断。
他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刀，刀刃已经卷了边，沾着干涸的血迹。他把刀尖抵在要员脖子上，缓缓施加压力。
皮肤破开，血珠顺着刀锋流下。
“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他说，“但我不会。”
要员喘着气：“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你活着看到那一天。”林青收回刀，“看到你们所谓的‘新世界’，是怎么被彻底砸碎的。”
他转身走向祭坛废墟，脚步沉重但稳定。每走一步，伤处都在疼，可他没停。
到了中央位置，他停下，低头看着脚下龟裂的地面。那里曾经是邪阵的核心，现在只剩一片焦黑痕迹。
他伸手进怀，再次拿出那份名单。纸上一个个名字静静地躺着，像沉睡的孩子。
林青的手指轻轻划过其中一个名字。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远处传来水滴落地的声音，规律地响着。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腥味，混着香灰的气息。
林青站在原地，把名单折好，塞回内袋。然后他弯腰，捡起一根断裂的桃木片，握在手里。
他不需要更多证据了。
幽烛会的目的很清楚——颠覆秩序，夺取术法根源，开启那扇不该打开的门。
而他必须抢在初七之前，把这一切掐灭。
他抬头看向通道出口，那里漆黑一片，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但他不能走。
还有事没做完。
他走回要员身边，蹲下，把黑发网又加固了一层。那些头发自动缠绕，越收越紧，直到对方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你会被留在这里。”林青说，“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还活着。”
要员瞪着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
林青没听，直接点了他几处穴位，封住经脉。
做完这些，他直起身，靠着石柱缓了口气。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混着血水流到下巴。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全国六省，七十多人，分散各地。时间不到一个月。
他一个人，不可能全救下来。
但他可以先找到关键人物。
比如那个代号“灰蛇”的头领。
比如那个从不露面的女人。
只要抓住一个，就能顺藤摸出整条根。
他扶着墙，一步步往深处走去。那里有一间封闭的小室，门上挂着铜锁。他记得进来时见过，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走到门前，他抬脚踹了一下。锁没断。
他又踹了一次，门框松动，发出吱呀声。
第三次，门被踢开，扬起一阵灰尘。
屋内很窄，只有一张木桌和一个铁箱。桌上放着一本册子，封面写着三个字：**幽烛录**。
林青拿起册子，翻开第一页。
上面记录着一组日期和地点。
最近的一条写着：**初七，子时三刻，西山老庙地下密室，待命。**
他继续往下翻。
第二页是一张手绘地图，标注了多条路线，交汇点正是西山。
第三页……
写着两个名字。
**灰蛇：活动于江浙一带，常驻杭州商会。**
**红烛：已确认死亡，死因不明。**
林青目光停在最后一行。
**‘她’：居无定所，但每逢月圆必现身武当后山，手持青铜铃。**
他合上册子，手指微微发紧。
线索出现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布料擦过石头的声音。
林青立刻转身，背贴墙壁，手中桃木片对准门口。
外面没人。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下，不是错觉。
他屏住呼吸，慢慢移动脚步，靠近门框边缘。
下一秒，他猛地探身出去——
空荡的走廊里，一道灰影正贴着对面墙根快速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