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了望塔上,手里还握着那枚染血的雷纹罗盘。指针依旧在晃,幅度比刚才小了些,但方向没变,还是死死指着东南。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裂痕,血已经凝了,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
他知道不能再等。
天刚亮,他就下令召集人手。校场上很快站满了人,都是异会里挑出来的精锐。陈玄来了,赵刚也到了,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前排,一句话没说,只是看着他。
林青走下高台,把赤霄令举起来。令牌在晨光里泛着红光,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开口:“昨晚我启动了赤霄令,现在这命令是真的,总部迟早会收到消息。”
底下没人说话。
“要去的地方不在地图上。”他继续说,“那边没有路,也没有人接应。我们过去,可能七天回不来,也可能永远回不来。”
赵刚抬头:“那你为什么去?”
“因为门要开了。”林青说,“有人想从外面进来,而我们在里面。我不信他们能踏过我们的尸体走进来。”
陈玄往前一步:“我去。”
赵刚跟着抱拳:“算我一个。”
其他人陆续出列,一个个站到前头。没有人喊口号,也没有人拍胸脯,但他们站的位置说明了一切。
林青点了二十个人,带足干粮、符纸、法器。每人身上都挂着驱邪铃,腰间别着桃木钉。这些东西不值钱,但关键时刻能救命。
出发前,他在柜子里翻出一张旧符袋,里面装的是师父留下的清神符。这种符他练了三年才成功一次,现在只剩三张。他抽出一张,当场点燃。
火光一闪,一股清气散开。队伍里几个脸色发青的人立刻缓了过来。
“路上会有干扰。”他说,“越靠近海边,越难运功。大家记住,别硬撑,听我指令。”
队伍整好队形,林青走在中间,左手托罗盘,右手按剑柄。陈玄在左翼,负责稳住灵脉流动;赵刚绕到外围,一边走一边检查地面有没有符线痕迹。
刚出城门,天色就变了。
东南方向的云压得很低,黑沉沉的一片,却不见风也不下雨。路边的树叶子一动不动,鸟也不叫。
罗盘指针开始轻微抖动。
林青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全队戒备。他闭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真气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走不到脚底。这不是累,也不是伤,是外界有东西在拉扯他们的气息。
“结阵。”他下令。
二十人立刻围成五行圈,木火土金水各守其位。陈玄站定木位,双手掐诀,嘴里念起调息咒。赵刚守金位,抽出短刀插在地上,刀身发出嗡鸣声。
林青站在中央,把罗盘放在地上,再次割开手掌,让血滴在盘心。
血顺着裂痕蔓延,指针猛地一跳,然后缓缓稳定下来,依旧指向东南。
“还在动。”他说,“目标没变。”
众人松了口气,阵型转为行进式,五人一排,保持间距前进。路上谁也不多话,只听脚步声踩在石板路上,整齐得像一个人。
走了两个时辰,进了山道。
这里的地势开始起伏,两旁是密林,阳光照不进来。空气变得潮湿,呼吸时能感觉到一股凉意钻进喉咙。
有个年轻队员突然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黑痰。
林青立刻抬手止步。他蹲下查看那口痰,发现里面带着细小的灰丝,像是烧过的纸屑。
“有人提前布了迷魂灰。”他说,“量不大,但持续释放。再往前,可能会出现幻觉。”
他从符袋里取出第二张清神符,撕成五片,分给五个阵眼位置的人。“贴在额头上,三炷香内有效。别浪费。”
队伍重新启程。
半路上,一个新来的队员低声问:“林队,咱们这次真是去打洋人?”
林青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洋人。”他说,“是借洋人身体做事的东西。他们收族谱、抢符袋、挖古墓,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打开一条路。”
“什么路?”
“通到我们不该碰的地方的路。”
那人沉默了。
又走了一段,赵刚从外围绕回来,低声报告:“左侧林子里有动静,不是动物,像是人为布置的草结。我拆了一个,下面压着半张黄符,写着‘引’字。”
林青点头:“他们在设标记,引导某种力量汇聚。别碰那些结,绕开走。”
赵刚应了声,转身继续巡防。
太阳偏西的时候,队伍进入一片荒村。村子早就没人住,房子塌了大半,墙根下长满藤蔓。村口立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的字被磨平了。
林青盯着那块碑看了几秒。
“这里以前是个义庄。”他说,“供过镇魂灯。”
陈玄皱眉:“难怪罗盘有点乱。”
他们没进村,绕着边缘走。可刚走到一半,罗盘突然剧烈震动一下,指针来回摆动,像是失去了方向。
林青立刻蹲下,用手盖住铜盘。
“有问题。”他低声说。
话音未落,前方路边的一棵老槐树后,慢慢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破旧道袍,脸被斗笠遮住,手里提着一只铜铃。铃没响,但他每走一步,地面的影子就变长一分。
赵刚立刻拔刀冲上前,却被林青一把拦住。
“别动。”他说。
那人停在十步外,抬起手,把铜铃轻轻挂在树枝上。
然后他转身,慢慢走回林子里,消失不见。
林青盯着那铃看了很久。它悬在那里,一动不动,可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气在周围旋转,越来越紧。
“那是空铃。”陈玄低声说,“没敲也能摄人心神。”
林青站起身,对全队下令:“闭气三息,低头前行,不准看那棵树。”
队伍贴着另一边墙根快步通过。直到走出三百步,才重新呼吸。
那个拿罗盘的年轻人喘着气说:“刚才那一瞬……我好像看见我娘在叫我。”
没人接话。
林青把罗盘收进怀里,换了个方式抱。他知道接下来不会太平。
夜幕降临时,他们抵达一处驿站废墟。这是最后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再往前就是断路,只能徒步穿林。
林青安排轮流值守,四人一班,两炷香换岗。他自己守第一班,坐在屋顶上看星象。
星星很少,云层太厚。他摸出最后一张清神符,没用,收了起来。
陈玄上来陪他。
“你觉得我们能拦住吗?”他问。
林青看着远处的黑暗:“我不知道能不能拦住。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去,将来会有更多人变成那种样子——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玄点头:“那就走下去。”
林青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焦黑的符纸碎片,边缘带着弧形烧痕。他没说话,只是把它放在屋顶瓦片上,用石头压住。
这是从武当山带回来的证据,也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之一。
半夜,风起了。
不是普通的风,是带着腥味的海风,明明离海岸还有上百里。
林青站起来,望向东南。
他知道,对方已经察觉了他们的行动。
他拍拍陈玄的肩膀:“准备吧,明天会更难走。”
陈玄下去换人值守。
林青独自留在屋顶,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微弱的红光闪了一下,又灭了。
他睁着眼,等到天边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