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青就醒了。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掌心朝上,那道裂口还在,血已经止住,边缘微微泛红。他没去碰,只是盯着它看。太阳从屋檐边爬上来,光打在手上,有点暖。他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沉下去,顺着经络引着那股气走了一圈。疼,但比昨晚轻了。他知道这伤不会一下子好,可只要他不停下,总会变强。这就是他的路——练得越多,身体就越扛得住。
赵刚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个破布包,一边走一边往里塞干粮。“我说你大清早就在这儿打坐,当自己是庙里的罗汉?”他咧嘴一笑,“赶紧收拾吧,等会镇上人全来了,咱们想走都走不了。”
林青没回话,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小雨已经在灶台边忙活,锅里煮着粥,她把《察微篇》塞进包袱,顺手系紧腰带。陈玄背靠墙站着,手里拿着一张旧地图,正对着方位默记。没人说话,但动作都很利索。他们都知道,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无尘站在院门口,道袍换了干净的,帽子也没戴。风吹起他的衣角,他望着远处山头,眼神安静。
“你真打算跟我们走?”赵刚凑过去问。
“昨晚说过了。”无尘看着他,“我不走了。”
“那你以后就是队友了。”赵刚一拍他肩膀,“别总板着脸,咱们又不是去送死,是去解决问题。”
无尘没笑,但也没推开他。
镇上的百姓来得比预想快。天还没完全亮,巷口就开始有人影晃动。先是几个孩子跑过来,围在门口探头探脑,接着老人、妇人也都来了。有人提着篮子,装着鸡蛋和馍;有人抱着包袱,说是连夜赶制的棉衣。一个白发老头颤巍巍地跪下来,额头贴地。
“恩人啊……没有你们,全镇都得埋进土里。”
林青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扶住他胳膊。“起来,您该这么拜的人不是我。”
老头抬头,眼里有泪。“可你是救了我们的人!”
“我不是神仙。”林青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我也怕死,也疼,也会撑不住。但我能答应你们一件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那种东西再回来。”
人群静了几秒,然后有人开始抹眼睛,有人点头,有人低声念着“老天保佑”。
小雨站在旁边,把包袱抱得更紧了些。她以前总觉得这些人离她很远,他们的命和她的书没关系。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想再只做个旁观的人。
赵刚跳上台阶,把手里的葫芦晃了晃。“各位!我们不是永别,是出差!办完事还得回来吃饭呢!到时候谁家杀鸡别忘了叫我!”
大家笑了,气氛松了下来。
陈玄走到林青身边,低声道:“西边那股气还在动,方向没变。”
林青点头。“我们走。”
一行五人出了镇门。赵刚走在最前,背着两个包袱,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小雨紧跟其后,脚步稳了许多。陈玄左右观察,时不时抬头看天色。林青走在中间,左手藏在袖子里,握了握拳。
无尘落在最后。
走了约莫一里路,林青回头看了眼。炊烟袅袅,镇子安静地躺在晨雾里。他张了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又走几步,他发现不对劲。队伍还是五个人,但位置变了。
无尘没在最后。
他抬头往前看,无尘已经走到右边,和小雨并排。风把他的衣摆吹得轻轻摆动,他没说话,但脚步没再拉开距离。
陈玄不知什么时候也慢了下来,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以前你一个人挡风,现在有我们四个一起点灯。”
无尘看了他一眼,没答话。但他脚步又快了半分,彻底融入了队伍。
林青看着这一幕,嘴角动了一下。
三里坡到了。这是镇外最后一段缓路,再往前就是山路,两边林子密,路窄,通向深处的大山。
赵刚停下,转过身。“兄弟们,接下来可没热汤喝了,饿了只能啃树皮。”
“你要是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塞树洞里喂蚂蚁。”小雨翻了个白眼。
“哎哟,咱们小雨胆子大了啊。”赵刚嘿嘿笑,“行,我不说了,省点力气打架。”
陈玄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
他眯眼看向西边山脊,眉头慢慢皱起。“那边……有东西在烧。”
“烧?”赵刚一愣,“大白天谁放火?”
“不是野火。”陈玄摇头,“是黑烟,往上飘得怪,不像柴火。”
林青眯眼望去。远处山腰确实有一缕烟,颜色发灰,升到一半就散开,像被什么压着。
“和混沌那天的气息有点像。”他说。
无尘终于开口:“不是像。”
“是什么?”
“是祭坛。”
“谁会在那种地方设祭坛?”小雨声音低了。
“不知道。”无尘盯着那烟,“但动阵的人,不会只动一次。”
赵刚把刀从背后抽出来,甩了甩手腕。“所以咱们第一站,就撞上活的?”
林青没动,但身体已经绷紧。他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可他也知道,躲没用。
他低头看了眼手掌。裂口还在,但不再流血。他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响。
“走。”他说,“去看看。”
五人继续前行。
山坡上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小雨伸手扶了下帽子,余光扫见路边一块石头。
那石头表面光滑,刻着半个符号,像是被人匆忙凿上去的。
她脚步一顿。
那个符号,她在《察微篇》里见过。
是封印破裂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