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还搭在破庙门框上，指尖能感觉到木头裂开的毛刺。天边刚有点亮，雾没散，风也停了。
他盯着西边那根树梢。刚才有动静，现在又静下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小雨。她走到门口站住，声音压得很低：“你还看见什么？”
“没有。”林青说，“但刚才不是风。”
小雨没接话，把书抱得更紧了些。她知道林青不会乱说。
赵刚从墙角拎起刀走过来，“要不我上去看看？”
“别动。”林青抬手拦住他，“等天完全亮。”
话音刚落，东方突然划过一道金光。不是闪电，也不是太阳反照，那道光笔直落下，落在庙前空地上。
尘土被掀起来一圈，又缓缓落下。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穿青纹道袍，手里拿一块玉笏，脚下没有影子。
陈玄从屋里冲出来，罗盘已经拿在手上。指针转了一圈，最后稳稳指向那人。
道士也从屋顶跳下，拂尘滑出袖口，却没有扬起。
来人开口：“莫言奉异会之令，传敕封令。”
林青反应很快，“你是崆峒派的？”
“正是。”莫言真人目光扫过五人，“你们做的事，异会已查实。破邪阵、擒残魂、立桩布防，三功并举，按例当授镇守使衔。”
赵刚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假的？我们被官方认了？”
莫言没理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金线缠绕的文书，“此为敕书，赐‘南七省民间镇守单元’名号，由林青领衔，同仁协守。”
他又拿出三样东西：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一瓶丹药，还有一本薄册子。
“灵犀镜可察百里妖气，九转凝元丹助突破瓶颈，《地维枢要》载古阵法三十六式，皆归尔等所有。”
小雨往前半步，“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你们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莫言看着林青，“而且没等命令，就自己动手。”
林青没伸手去接东西。
“我不想要头衔。”他说，“我们要的是能继续做事的资格。”
“资格你已经有了。”莫言把敕书往前递，“这不只是奖赏，是责任。一旦接受，异会就会记录在案，以后资源调配、情报共享都走这条线。”
林青沉默几秒，终于接过文书。
他当场跪下，不是谢恩，而是把敕书压进门槛下的地砖缝里，再用镇灵石盖住。
“它不用挂在墙上。”林青站起来，“让它埋在土里，和这个庙一起。”
莫言点头，“你懂它的意思。”
“我不懂。”林青说，“但我明白一点——功劳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天他们来夸我们，明天就得让他们不敢来犯。”
赵刚咧嘴笑了，“这话我喜欢。”
“你喜欢什么？”小雨瞪他，“我们现在成了靶子，懂不懂？谁都知道这儿有个镇守使据点。”
“怕什么。”赵刚拍刀，“来一个砍一个。”
陈玄蹲在地上研究那本《地维枢要》，翻了几页眉头就皱起来，“这上面的阵法比我们现在的复杂得多，至少要改三处桩位。”
“那就改。”林青说，“今晚必须完成。”
莫言看着这群人，忽然笑了笑，“我见过太多领奖的人，有的激动，有的傲慢，你是第一个把敕书埋地里的。”
“我不是不要它。”林青说，“我是怕把它看得太重，忘了本来该干什么。”
莫言收起笑容，“很好。异会需要这样的守门人。”
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林青叫住他，“骨钉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莫言回头，“你说那根从妖邪体内挖出来的？”
“对。它一直在震，方向没变。”
“那是信号残留。”莫言语气沉下来，“说明北方还有人在操控。但这不属于本次任务范畴，我不能多说。”
“明白了。”林青不再追问。
莫言踏光而起，身影渐渐淡去。
五个人站在原地，没人说话。
过了会儿，小雨问：“我们现在算什么？”
“算有了个名头。”赵刚哼了一声，“以前是野路子，现在是正规军。”
“还是我们自己。”林青走进庙里，拿起骨钉看了看，“只不过现在有人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那要不要换个地方？”小雨说。
“不换。”林青把骨钉插回墙上裂缝，“他们想找我们，迟早会找到。躲没用。”
“可这里太显眼。”陈玄抬头，“要是敌人集中进攻……”
“那就打。”林青打断他，“我们不是为了藏身才建这个据点的。”
他走到院子中央，看了看四周挂的铃铛，屋顶的铜镜，地面的木桩。
“这些东西不是用来逃跑的。”他说，“是用来告诉别人——这片地，有人守着。”
小雨低头摆弄灵犀镜，试着和《察微篇》连在一起。两股光碰上时闪了一下，接着稳定下来。
“能用了。”她说，“百里内有动静，我能立刻察觉。”
“好。”林青点头，“陈玄你负责改阵法，明天天亮前必须完工。”
“没问题。”陈玄拿着书往角落走，“不过有些材料得现找。”
“我去附近村子问问。”林青说，“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失踪或者生病。”
“我跟你去。”小雨马上说。
“不行。”林青摇头，“你留下盯监测。赵刚断后，道士巡顶，陈玄修阵，各司其职。”
“那你一个人太危险。”小雨坚持。
“我不去远。”林青说，“就在十里内转一圈，日落前回来。”
赵刚插嘴：“你要真去，带上这个。”他扔过去一个小布袋，“驱邪符，够用三次。”
林青接住塞进怀里。
道士从屋顶跳下来，走到他面前，“别走小路。白天也不安全。”
“我知道。”林青拍拍他肩膀，“你放心，我没打算逞英雄。”
太阳升到头顶时，林青出发了。他没带刀，只背着一个空背篓，看起来像个普通村民。
小雨坐在门槛上，眼睛盯着灵犀镜。镜面微微发亮，映出周围几十里的地形轮廓。
赵刚在围墙边上重新拉铁线，换了更响的铃铛。陈玄在地上画新符纹，嘴里念着看不懂的口诀。
道士回到屋顶，坐在铜镜旁边，闭着眼，耳朵却一直竖着。
中午过后，风又起了。
小雨忽然抬头，“灵犀镜有反应。”
陈玄停下笔，“多远？”
“西北方向，三十里左右。”小雨盯着镜面，“一股阴气在移动，速度不快，像是……拖着什么东西。”
赵刚走过来，“是不是妖？”
“不像。”小雨摇头，“它没有攻击意图，也没靠近我们。”
“记下来。”林青临走前说过，任何异常都要记录。
陈玄拿出本子写了几行字。
道士睁开眼，“让它走。现在不是出手的时候。”
三人达成一致，继续各自工作。
太阳偏西，林青还没回来。
小雨开始坐不住了。
她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大路。
远处扬起一点尘土。
是林青回来了。
他走得有点急，背篓还是空的。
进门第一句话是：“那边村子没人失踪，但有户人家孩子发烧，梦话里一直在喊‘不要挖’。”
“挖什么？”赵刚问。
“不知道。”林青喘口气，“我去看了他们家后院，地表有裂痕，像是最近动过土。”
陈玄猛地抬头，“跟我们的阵眼位置一样。”
“不是巧合。”林青看向北方，“他们在同步扰动地脉。”
小雨突然指着灵犀镜：“刚才那股阴气，停了。”
“在哪？”林青走过去。
“三十里外，正好是那个村子西边的荒坡。”
屋里安静下来。
林青盯着镜面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走向墙角，拔出那根骨钉。
钉子在他手里轻轻震动，频率变了。
不再是持续的微颤，而是有节奏的一顿一顿，像心跳。
他抬头看向所有人。
“他们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