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兵把信递过来的时候,林青正站在桌边翻看一份名单。他接过信,扫了一眼,抬头对小雨说:“南边的木匠团体回话了,约我们三天后在清河镇碰面。”
小雨立刻走过来,接过信纸看了看。“他们只说了地点,没提带不带人,也没说要不要防备。”
“他们怕惹事。”林青把名单合上,“我们去的人不能多,也不能少。你跟我去,其他人留在营地待命。”
小雨点头,转身去准备东西。林青没动,盯着墙上那张地图看了会儿,然后拿起笔,在清河镇的位置画了个圈。
三天后,天刚亮,两人就出发了。路上没说话,进了镇子才放缓脚步。约定的地方是个废弃的祠堂,门口站着两个穿粗布衣的汉子,手里拿着斧头和尺子,一看就是干活的手艺人。
林青走上前,拱手:“我是林青,这位是小雨。应约前来。”
其中一个汉子打量了他们几秒,点点头:“里头等你们呢。”
祠堂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管粮仓的,有教书的,还有码头上拉货的工头。没人穿军装,也没人带枪。气氛很安静,但每个人的眼神都不轻松。
林青和小雨坐在角落的条凳上。会议开始,一个戴眼镜的老先生主持,说是当地私塾的教员。他先说了北方私塾被封的事,语气沉重。
“官府现在盯得紧,谁聚众就抓谁。咱们要是连成一片,风险更大。”
有人马上接话:“所以我主张各干各的,别搞什么联合。咱们又不是军队,拼不过。”
林青没急着开口。等一圈人说完,他才站起来,从包袱里拿出几本《民气录》,还有那张标满红点的地图。
“我不是来拉队伍的。”他说,“我带来的东西,你们可以看完就烧掉,也可以传给别人。我不收钱,也不抢地盘。”
他把地图摊开。“这是过去两个月各地自发组织的情况。木匠团、女校、农会、铁路工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教人识字、练拳、防身、互助。我们没联系,做的事却一样。”
屋里安静了几秒。
“你们怕被牵连,我懂。”林青继续说,“但问题不在联不联,而在别人已经把咱们当成一伙人了。你关门自保,人家照样上门查你。你独善其身,敌人也不会放过你。”
他顿了顿。“所以关键不是躲,是怎么让敌人打不动我们。”
有人皱眉:“说得轻巧,怎么打不动?”
“分散藏,集中用。”林青说,“比如储粮,七村轮换,每天换地方。官府今天查到,明天就空了。再比如传消息,不用一个人跑全程,分段接力,出事只断一段。”
那个粮仓管事眼睛一亮:“我们那边确实被勒索过,要交‘安保费’……这法子能行。”
林青点头:“不止这个。印刷、药材、情报,都能互通。铁路工人缺药,山里药农卖不掉;码头要印传单,正好有印刷匠在场。这些事,单独做难,联手就容易。”
小雨这时打开本子,念了几组匹配信息。每说一条,底下就有人点头。
可还是有人犹豫:“万一哪个环节出事,全网暴露怎么办?”
林青早有准备。“我提个‘星火网格’。”他说,“每个地方是独立节点,信息分级传递。重要事只双线对接,不设总指挥。谁暴露,只影响局部。”
他看向女校代表:“你们担心名声,那就用‘识字会’‘缝纫社’当名义。内容可以讲法律、讲防身、讲平等。湘西那边,女子夜校就是靠织布讲课活下来的。”
女校老师抬起头:“你们真这么干了?”
“不止。”林青说,“她们还成立了巡夜队,夜里轮流守村。男人不敢管的事,她们自己管。”
屋里响起一阵低语。
“我们不怕出头。”林青最后说,“但我们得让每个人都知道,你不孤单。有人撑腰,才有胆子站出来。”
没人再反对了。
接下来半天,大家开始商量具体合作。情报互通、物资互济、危机联动三项初步协议成型。木匠团、铁路工人团、女子夜校当场签了字。
散会前,有人提议设立轮值联络站,负责中转消息和协调资源。问谁来首任,几个人几乎同时说:“林青那儿最合适。”
“他们有现成的通信网,安全流程也清楚。”一个工头说,“让他牵头,我们都放心。”
林青摆手:“我不是头,只是搭桥的。联络站可以放我们那儿,但决策归大家。”
没人争,也没人质疑。
会后,几个代表围住小雨,低声问后续安排。有个女教师拉着她的手说:“你们那位林先生,话不多,句句有用。这样的人都不领头,谁配?”
小雨笑了笑,没接话。
林青还在祠堂里整理会议纪要。他把达成的合作写进本子,又画了新的联络路线图。小雨走过来,递上一杯热水。
“他们想让你当联络总负责人。”她说。
“不当。”林青摇头,“现在最怕的就是权力集中。咱们要做的是让所有人能自己做主。”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她:“你记下所有团体的需求了吗?”
“记了。我已经排好了第一批对接名单。”
“好。”林青站起身,“今晚不走,留下来培训第一批联络员。明早开始试运行新暗语系统。”
小雨应了一声,去招呼外面等人。
林青走到门口,看见几个代表还在院子里低声讨论。一个木匠拿着他给的联络手册,反复看那句“家中米够三日”的意思。
他没再说话,转身回到桌前,提起笔,在纪要最后加了一行:
**信任不是争来的,是做出来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雨走进来说:“铁路工人团的人到了,带来两个愿意跑线的兄弟。”
林青点头,翻开手册第一页。
“让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