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坡传来一声闷响。
林青的手立刻抬了起来,没说话,身后的队员全都趴下。赵刚从右侧爬过来,低声道:“是枪托砸地的声音,他们在清点人数。”
林青点点头,眼睛没离开望远镜。刚才那一下不是误触,是有人故意敲的,节奏三短一长,中间停了半拍——和小雨整理的信号规律一样。
“他们开始学我们了。”赵刚低声说。
“不,”林青放下望远镜,“他们是慌了。想用这种方式稳住队伍,结果露了馅。”
他转身招手,五名队员迅速围拢。每人脸上都抹了灰土,衣服翻了个面穿,颜色更暗。林青指着东沟方向:“按计划来。一组引路,二组点火,三组掩护,四组断后。动作要快,别恋战。”
没人提问,也没人犹豫。三天高强度训练下来,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队伍分头散开,像几股风贴着坡地往前行进。林青带着通信员走中线,每到一个节点就停下,等灯光回应。三短两长,加半拍停顿——前方受阻。他立刻改道,绕过一块凸起的岩壁。
二十分钟后,全员到位。
敌方车队还没进沟,但先头巡逻队已经过去两拨。八个人,两挺轻机枪,押车的步兵来回走动,明显比平时紧张。粮车一共六辆,油桶绑在最前面那辆上,冒油的风险高。
林青捏了下手里的信号灯,对通信员说:“通知二组,等第一辆车完全进沟再动手。”
通信员点头,手指快速闪动灯光。远处山坡一点微光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青盯着表,耳朵听着风里的动静。突然,上游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击声,像是石头滚落,又像是人为控制的节奏。
一组开始干扰了。
敌军果然有反应。两个哨兵朝声音方向走去,带队的军官挥手让后面的车停下。就在这时,第二辆车刚压过沟底最低点,车身倾斜。
“就是现在。”林青低声说。
灯光一闪。
紧接着,左侧坡上一道黑影闪过。消音钳剪断牵引绳的动作干净利落,油桶顺着斜坡直接滑下来,撞上粮车底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几乎同时,三个黑点从不同方向扔出燃烧物。布包里裹的是混合药粉,一点就着,火苗蹭地窜起,瞬间烧上车厢。
敌军乱了。
有人喊“隐蔽”,有人拿枪乱扫,可烟雾弹跟着炸开,白烟弥漫,视线全被挡住。押车兵挤成一团,不知道打哪边。
二组完成任务后立即撤离。三组在另一侧投掷石块制造声响,吸引剩余兵力。四组已经在撤退路线上布好绊索,用细铁丝连着空罐子,只要追兵敢冲下坡,就会触发警报。
林青最后一个离开阵地。他退到安全距离才回头看了一眼。
火还在烧,至少两辆粮车已经塌了架。敌军围着火堆转圈,没人敢追出来。有几个抱着枪蹲在车后,头都不敢抬。
“成了。”通信员喘着气说。
林青没笑,只说了句:“回点。”
队伍原路返回,速度比去时快。路上有个队员脚下一滑,扭了脚踝,被旁边人直接架起来走。林青看了眼,记下了名字,回去得调整训练强度。
回到临时指挥点时,天还没亮。
小雨坐在桌前,耳机没摘,手里拿着记录本。她抬头看林青进来,声音有点哑:“监听到了,他们电台一直在呼叫支援,语气很急。说‘遭遇不明部队袭击’,要求增派巡逻队。”
林青接过水壶灌了一口,问:“伤亡情况?”
“不清楚具体数字,但他们提到了‘两人阵亡’‘多人受伤’,医疗组正在准备担架。”小雨把记录递过来,“还有,他们的轮岗时间改了,现在两小时一换。”
林青看完,把本子递给赵刚。赵刚扫了一眼,嘴角动了动:“怕了。”
“不止是怕。”林青走到地图前,拿起笔在东沟位置画了个圈,“他们是乱了。补给线断了,今晚肯定睡不踏实。”
他转身面对所有人:“这次不算大胜,但够用了。我们没死一个人,对方丢了三天口粮,还死了两个兵。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分不清我们有多少人,从哪来的,下次会不会打别的地方。”
底下有人低声笑了。
一个老队员说:“我听见他们喊‘鬼队’,说咱们神出鬼没。”
“那就让他们继续猜。”林青说,“明天开始,每天晚上都动一动。今天烧粮车,明天可以剪电线,后天让他们连喝水都提心吊胆。”
赵刚补充:“我已经安排了新的侦察路线。东沟北面有条小道,他们昨天没设防,适合下次突袭。”
林青点头:“让各组长来开会,重新分配任务。重点练夜间协同和信号对接。今天暴露的问题不能重复。”
会议开了不到半小时。散会后,战士们陆续离开,没人说话,但脚步比之前轻快。有人边走边比划手势,那是他们自己编的暗语。
赵刚留下来收拾地图,随口说:“有个新兵问我,这么打算不算打仗。”
“你怎么答的?”
“我说,能让敌人吃饭时手抖,拉屎都要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埋伏,这比正面冲杀厉害多了。”
林青笑了笑:“这话不错。”
他走到帐篷外,抬头看天。云层厚,星星不多。远处敌营方向亮着几盏灯,忽明忽暗。
小雨跟出来,把耳机递给他听:“他们在换通讯频率。”
林青接过一听,确实是新节奏。不再是之前的固定模式,而是随机段落拼接。
“想防我们?”他说,“晚了。”
他把耳机还回去:“你盯紧点,发现规律马上告诉我。下次动手,我们要挑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小雨点头,坐回桌前继续监听。
林青站在高地边缘,望着对面山影。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一点焦味。他知道,这一把火点起来的不只是粮车,还有队伍的底气。
赵刚走上来,递过一杯热水:“歇会儿吧。”
“不用。”林青接过杯子,没喝,“我得看着。”
他站着没动。
过了会儿,远处敌营突然亮起大片灯火,人影跑动频繁。应该是上级来了,开始查事故原因。
林青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明天晚上,让三组去试试北岭小道。”
“就他们五个?”
“对,只带烟雾弹和钳子。不杀人,不断路,就剪电线,放个火堆,然后走人。”
“演戏?”
“不是演。”林青看着那边混乱的人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随时能摸到他们眼皮底下。”
赵刚沉默片刻,点头:“行,我这就去安排。”
林青把杯子放在石头上,双手撑在膝盖上,继续望向敌营。
灯光晃动中,一个士兵抱着枪蹲在营地角落,头一点一点,像是困极了又不敢睡。
林青盯着他看了几秒。
那人猛地抬头,左右张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