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知府以及“贵人”的到来,整场宴会到达了高潮。
知府说了开场白后,又让那个“贵人”说了几句。
来人周身浸透着天潢贵胄的气息,即使学子们不认识他,也下意识对他抱有敬畏之心。
裴景初与游明春小声嘀咕:“葛老都没露面,看来这个贵客也不贵嘛。”
游明瞳孔微微一缩,见人神色自若,似乎真是这么认为的。
他诧异又略微无语地看了裴景初一眼,“裴兄,你可知当今皇帝都要给葛老三分颜面,这世上除了那位,可没人能让葛老妥协了。”
裴景初耸了耸肩,“好吧。”
许是有了章宇的记忆,他对皇帝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更别提这位“二皇子”了。
而且他一开始就是奔着皇帝之位去的。
随着“贵人”说完,众位官员老师落座后,学子们才挨个坐下。
裴景初寻了个末尾的位置坐下,游明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朱诚在对面给他使眼色,庄怀远在朱诚旁边,虽面无表情,但能看得出来他眼里带着笑意。
酒过三巡,知府正式进入正题,“今日既是赏菊宴,那么便以菊花为题,众位赋诗一首,黄公子你觉得如何?”
被称为“黄公子”的人,笑着摇头:“都提前说了赏菊宴,众位学子们肯定或多或少都有所准备,这个主题不好,陶院长,你觉得呢?”
青云书院院长陶迟只觉得受了无妄之灾,不敢找他老师出气,就来找他不痛快了是吧?
他故作沉思,片刻后说:“我觉得都好,但凭黄公子安排。”
黄公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快到无法捕捉,“那就以牵牛花为主题,众位学子应当珍惜青春岁月,生命太过脆弱,应该在有生之年大展宏图,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才是。”
知府以及旗下官员们立刻附和道:“哈哈哈,黄公子说的是。”
“这也能检验出学子们的真实本领。”
“是啊,还能给青云书院正名。”
“……”
陶迟面不改色地喝着茶,仿佛与他无关。
裴景初则略显无语,这二皇子可真记仇,明明得罪不起还偏要出气。
他大概猜到游明的老师是谁了,要么是陶迟,要么是葛老。
裴景初感觉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虽然游明表情没有差错,可那一瞬间愤怒的眼神却被他看个分明。
黄公子又说:“陶院长,你觉得如何?”
陶迟面色自然,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我觉得挺好。”
“行,”黄公子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定了。”
又说:“开始吧。”
知府对身后站着的下人嘱咐了一句。
很快就有一群训练有素的丫鬟们捧着笔墨纸砚走了出来。
黄公子却觉得不够:“对自己有自信者,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书写了。”
“我相信青云书院老师们教的不会是一群懦夫。”
陶迟放下了筷子:“黄公子何必难为一群年岁不大的孩子们。”
“哦?”黄公子意味不明道:“陶院长此话何意,是不相信自己的学生还是不相信书院里的老师呢?”
裴景初头低了又低,怪只怪学子们太少,即使隔着约摸三十张桌子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过这二皇子真是不一般的蠢,也是,不蠢的话怎么会让人组织拐卖孩童给自己换钱。
学子们知道院长受辱,虽不服气,但一声不敢吭,这种场合,他们一句话都说不了。
陶迟脸上依旧不见愠色,“那就随了黄公子的意吧。”
席间寂静无声。
半晌,无人当面作诗。
黄公子又说:“怎么青云书院竟无一人敢当面作诗?”
“来之前我可是听说书院常年排在第一的是葛老的弟子游寻春,游寻春是哪位?也不敢当众作诗吗?”
裴景初担忧地看了一眼游明。
还真是葛老的弟子。
这二皇子破罐子破摔了吧,老师得不到,连学生也不想要了。
这一出,可是要得罪不少读书人啊,也不知道他想的什么。
还没登基呢,况且皇帝也不止他一个儿子。
游明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站起来就说:“回黄公子,在下于作诗方面不太擅长。”
黄公子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哈哈哈,不愧是葛老的弟子,都是一样的谦虚啊。”
知府跟着说道:“游寻春,黄公子让你作诗,你就作诗吧。”
游明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叶细枝柔独立难,谁人抬起傍阑干。
一朝引上檐楹去,不许时人眼下看。”
裴景初为游明捏了一把汗,这人是真敢说啊!
当面嘲讽那些得势后就目中无人的人,一旦被牵引到屋檐之上,便傲气十足不再容忍世人轻视。
君不见,黄公子杯子都要捏碎了吗。
陶迟面色愠怒:“游寻春,你这作的什么诗,简直上不得台面。”
可眼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
他又对着黄公子说:“这小子天生就不会作诗,不然老师也不会不许他去参加科考,实在是这诗词方面拖了后腿。”
“呵呵,这不愧是葛老教出来的弟子,这诗哪里不好?”
黄公子牙都要咬碎了,“可太好了。”
游明拱手道:“多谢公子夸赞。”
裴景初:“……”
这人真勇啊。
知府笑容不达眼底,说道:“寻春今年不会不参加科考了吧?毕竟诗句明明做的这么好。”
游明回:“都听老师的。”
“是吗?”黄公子皮笑肉不笑,“那你可记住今天的话。”
“我们聊天这段时间,想必大家诗句都做完了吧?”
话落,丫鬟们立刻收起了众位学子面前的纸张。
游明才得以回座位。
“寻春兄,你胆子可真大。”
游明哪还有刚刚的镇定自若满面愁容:“一般一般,就是今年得科考了。”
“这不是好事?”
他原先语气可不是这个。
游明喝了一杯茶,飞快道:“那时候我老师可是在朝堂,现在可没人给我兜底了。”
他老师都退了,他还上赶着?
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