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书房的铜雀香炉里,龙涎香的青烟缠上窗棂,檐外新抽的柳芽被晕得朦胧。
黛玉指尖捏着北境急报,指腹反复摩挲“部族突袭”四字,眉峰微蹙,眼底却无半分慌色,依旧是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样,只眉宇间多了几分洞明世事的沉静。
“姑娘,子画传回消息,突袭的部族兵马虽散,却带着内造錾银箭簇,箭簇云纹是二皇子府亲兵独有的标识,只是做得极为隐蔽,若非咱们提前布了眼线,根本查不出来。”
忠叔垂首立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京郊暗桩探到,南安王府近日频繁往二皇子府递密函,想借着北境乱局,给姑娘扣上‘擅挑边衅’的帽子,说姑娘是为了扩充林家势力,才暗中挑动部族纷争。”
黛玉将急报撂在紫檀案上,案角青瓷笔洗的清水映出她清瘦身影,不复往日病气,却仍存着临水照花的风骨。
她指尖轻点案面,语气清冽却有条理,没有半分逾矩的张扬:“他们要扣帽子,总得寻由头。二皇子急于夺权,南安太妃想借北境乱局削陛下臂膀,算盘打得精,却忘了先父虽在江南任巡盐御史,却曾与北境都护有过盐铁互市的旧交,这份情面,够用上一用了。”
她取过狼毫,笔下字迹依旧娟秀藏锋,密令却字字切中要害:“让子画把箭簇悄悄送呈北境都护府,不必攀扯咱们,只说这是羽林卫清缴乱兵时所得。再传信给都护府的旧识,提醒他二皇子府与部族的勾连——先父当年曾帮他解决过盐铁积压的难处,他会承这份情。”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故人温情:“另外给探春传信,让她以朝廷特使身份,持先父当年与部族首领通商的印信去见中立部族。
先父昔年曾借江南漕运之便,帮北境部族运过越冬的粮米,那印信是信物,他们会认的。切记,只做牵线之人,莫要露了林家的痕迹。”
三日后,北境消息如惊雷炸响京城。
先是北境都护府递上奏折,呈上证物錾银箭簇;再是三位部族首领联名上书,指证作乱部族是受京中势力唆使,意图截留朝廷运往北境的粮饷,分裂边防。
紧接着,探春凭借通商印信,说动中立部族出手相助,平定乱局的同时,还截获了南安王府与部族首领的密函——函中以盐铁贸易的暗语约定利益,那暗语的编排,恰是当年江南盐商与外藩通信的旧例,翰林院老学士一眼便辨了出来。
养心殿内,陛下将密函与箭簇掷在二皇子面前,龙颜震怒:“朕拨粮拨饷守北境,你却勾结外藩,断我边防根基!”
二皇子面如死灰,跪地叩首却无言辩解,物证与多方部族证词早已锁死了他的罪证。
南安太妃被召入宫诘问,起初还想以“王府与外藩通商乃寻常之举”搪塞,可当内侍呈上她府中与二皇子府通信的洒金玉兰笺,且笺上墨色晕染与截获密函出自同一砚台时,她瞬间瘫软在地,再无半分往日的骄横气焰。北静王本想入宫斡旋,却被宫门侍卫拦下,传陛下口谕让其“闭门自省,理清与二皇子的往来”,只得敛了锋芒,回府蛰伏。
养心殿偏室,黛玉立在阶下,素色襦裙外罩月白披风,清瘦却不卑微。
陛下看着她,眸色缓和几分:“若非你提前布局,北境险些生大乱,你想要什么赏赐?”
黛玉俯身叩首,语气不卑不亢,带着林家的书卷风骨,无半分邀功之态:“臣女不求赏赐,只求陛下彻查此事,还北境安稳,莫让戍边将士寒了心。”
陛下沉吟片刻,当即下旨将二皇子圈禁于府中,彻查南安王府与北境部族的勾连,同时下旨嘉奖探春安抚北境的功绩,也特意提及黛玉“心系边防,思虑周全”,将坊间关于她的流言彻底摁灭。
暮色降临时,黛玉立在林府桃树下,晚风拂落一身花瓣。忠叔递上密信:“姑娘,北境消息,探春已收服两大部族,子画也查到南安王府是想借部族之手,截下朝廷运往北境的一批火器,好暗中输送给二皇子扩充私兵。”
黛玉接过密信,指尖拂过纸面,眸中无半分张扬得意,只余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
风起时她拢了拢披风,念及先父病逝扬州的旧事,眼底掠过一丝怅然,依旧是那个敏慧通透的黛玉,只是寄人篱下的怯弱早已成了护持身边人的底气。
路过廊下竹影时,她还淡淡吩咐:“让小厨房炖冰糖雪梨,送与府中老嬷嬷们,春日天干,别燥了嗓子。”
那份心细如发的温柔,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