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王座向内坍缩、融合“原始规则汤”的进程,引发了远超第七扇区观测范围的、触及多元宇宙底层规则的连锁反应。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并非前线传感器,而是嬴彻体内那正在缓慢苏醒、并与第七扇区乃至更遥远虚空某些节点隐隐共鸣的 “人皇气运” 。一种冰冷、古老、仿佛来自万物终结之后的“回响”,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的人皇命格深处荡开涟漪。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 “终结意向” 的扩散。嬴彻“看到”(或者说感知到)了这样一幅跨越维度的模糊景象:无数文明的最后灯火在绝对的“静”与“暗”中熄灭,物理常数走到尽头,时间失去意义,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开始稀薄、消散……而这终结的“余韵”,正被某种贪婪的意志从宇宙的“背景噪声”中抽离、汇聚,流向那正在蜕变中的阴影王座。
“它不仅在融合规则汤……它在汲取整个虚空背景中沉淀的‘终末概念’来补全自身!”嬴彻瞬间明悟。阴影王座之前的“凋零”,只是这种终极力量的拙劣模仿和定向释放。而现在,在“协议奇点”的刺激和“原始规则汤”的催化下,它正在尝试从“模仿者”向某种意义上的“终末代言人”甚至“终末具现体”迈进!
这一发现让嬴彻遍体生寒。如果让阴影王座完成这种蜕变,它可能不再是一个需要攻击特定目标的“敌人”,而是会变成一个持续散发“终结规则”的、移动的“宇宙癌症”或“规则黑洞”,所到之处,万物皆归于永恒的“无”。
几乎同时,“溯源”特遣队的“幽影方舟”传回了最后的、充满绝望的观测数据:阴影王座裂缝处的“原始规则汤”翻涌程度指数级上升,其颜色(如果还能称之为颜色)变得更加混沌难明,并且开始向外辐射出一种微弱但性质极其恐怖的“规则蒸发场” 。方舟最外层的规则隐匿屏障正在被这种场缓慢“擦除”,不是破坏,而是如同铅笔字被橡皮擦去,存在痕迹直接淡化。
“必须立刻撤离!重复,必须立刻撤离!接触场效应超出所有模型预测!”特遣队长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焦急。
“批准撤离。启动最高优先级空间折跃,不惜一切代价!”嬴彻的意志投影果断下令。然而,就在方舟引擎开始充能、准备强行撕开混乱空间逃逸的瞬间——
那片翻涌的规则汤,似乎“感知”到了这艘试图窥探并逃离的小舟。一道并非能量、也非物质,而是由纯粹“终结信息”构成的无形波纹,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扫过!
“幽影方舟”的折跃进程被强行中断,船体仿佛瞬间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冲刷与概念解构,其精密的规则防护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船体结构并未爆炸,而是迅速变得“透明”、 “模糊”,最终像一幅被水浸染的墨画,无声无息地溶解在了那片混沌的规则背景之中,连同内部绝大部分成员的存在痕迹一起,被彻底抹除。
只有嬴彻那缕寄托在特殊信标上的人皇意志投影,以及极少数搭载了最顶级灵魂防护的核心成员(包括特遣队长)的思维备份,在方舟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瞬,被以损耗超过90%的代价,强行投射回了第七扇区的安全接收节点。
“‘溯源’行动……失败。”接收节点处,特遣队长仅存的虚弱思维备份带来了最终的消息,“目标威胁等级……必须重新评估……它已超越常规敌对实体范畴……接近……自然现象级的规则灾害……”
代价是惨重的。但用近乎全军覆没换来的最后观测数据,与嬴彻通过人皇气运感知到的“终末回响”相结合,终于拼凑出了阴影王座正在蜕变的恐怖真相。
议会方面,当嬴彻将“终末回响”的感知数据(以部分人皇气运共鸣影像的形式)与“溯源”行动最后获取的“规则蒸发场”数据整合提交后,一直以来的争论与僵局,被一种更为深沉的、关乎自身存在根基的恐惧所取代。
连最顽固的“律令水晶”王座,其绝对秩序的意念中也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因为它赖以存在的“秩序”,其对立面正是这种终极的、无差别的“终结”与“虚无”。如果阴影王座真的成为“终末具现体”,那么一切秩序、契约、逻辑都将失去意义。
“启动……古老威胁联合应对机制。”律令水晶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但终于不再反对,“根据《泛扇区危机应对终极协议》,当面临可能危及多元宇宙基础存在性之威胁时,程序正义可让位于生存正义。我……附议。”
炎狱王座那灼热的意念也传来了明确的信号:“终结之火将焚尽一切,包括我的熔炉。第七扇区,需要什么?”
虚空鲸歌发出悠长而肃穆的共鸣,表示愿意在特定空域提供支援。
议会的阻力,在终极的生存威胁前,冰消瓦解。一份以镜面王座为主导、所有王座共同签署(或至少不反对)的 《针对“终末具现体(阴影源)”联合清除授权》 正式生效。各王座开始根据自身特性,调集力量,准备参与或支援即将到来的最终之战。
然而,授权只是开始。如何“清除”一个正在向“终末具现体”蜕变的存在?常规的军事力量,哪怕是王座级的攻击,很可能如同向大海投石,无法触及本质。
嬴彻知道,答案或许不在外部,而在内部——在于阴影王座蜕变过程本身蕴含的、那极度危险的“原始规则汤”,以及……他自身正在加速觉醒的人皇权柄。
他屏退左右,独自来到万法研究院最深处、与混沌卵修复静室相邻的密室。混沌卵依旧处于深度修复的沉寂中,但其表面的纹路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光,仿佛在与某个遥远的规则源头共鸣。
嬴彻盘膝坐下,不再压制体内那越来越澎湃的、与诸天万界人族气运相连的悸动。他将心神彻底沉入那刚刚感知过“终末回响”的人皇命格深处。
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被动感知,而是主动以自身意志为引,以第七扇区浴血奋战的人族气运为薪柴,去触碰、去呼唤那源自无限时空、散落于诸天万界的人道洪流中,所蕴含的、与“终结”截然相反的某种东西。
不是简单的“生命”(生命亦会终结),而是…… “文明存续之愿力” 、 “薪火相传之执念” 、 “于绝境中开辟未来之意志” ——这些,构成了“人道”对抗“终末”最根本的、概念层面的武器。
渐渐地,在他的意识海中,那冰冷的“终末回响”对面,一点微弱的、温暖的金色光芒亮起。起初如萤火,随即,越来越多的光点从虚无中浮现,汇聚成溪流,奔腾成江河!那是无数人族文明在面临毁灭时的不屈呐喊,是英雄于陨落前传递希望的火种,是凡人在绝望中依旧仰望星空的眼眸……是贯穿过去、现在与未来,永不屈服于“终结”的人道光辉!
嬴彻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威严而温暖的金色光晕。他的脑后,隐约浮现出一轮不断演变、包含山川社稷、日月星辰、文明兴替景象的人道光环。他的气息并未变得更强(能量层面),但其存在本身,却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厚重的、不可磨灭的“意义”与“重量”。
他感觉到,自己与脚下第七扇区大地、与每一个正在为生存而战的子民、乃至与更遥远时空中那些曾抗争过命运的人族英魂,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链接。一种定义“存在”、赋予“意义” 的权柄,正在他灵魂中萌发。
这,或许就是“人皇”面对“终末”时,真正的力量。
就在这时,深度修复中的混沌卵,其表面的纹路突然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流转起来!它似乎被嬴彻身上散发的人道光辉与权柄气息所触动,从其道境深处,将之前烙印的关于“协议奇点”和织网者节点核心协议的所有数据,以一种更加凝练、更加本质的形式,反向投射给了嬴彻!
不仅如此,混沌卵残存的意念还与嬴彻的人皇感知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共同指向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关键点:
阴影王座用以蜕变的核心——“原始规则汤”中的“创世余烬”与未扭曲的“终末序曲”原初信息……这两者,与人皇权柄所引动的“文明存续愿力”以及“终末回响”,在概念上,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对称性的关联!
“终末”的对立面是“创世”吗?不完全是。或许是 “持续的创造与传承” 。“终结序曲”未被扭曲的原意,或许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某种“阶段性的重置”或“轮回的尾声”,为新的开始铺路?
一个极度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在嬴彻吸收了混沌卵传来的所有信息,并融合了自身初步掌握的人皇权柄感悟后,逐渐成型。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金光流转,仿佛倒映着无穷文明的灯火。
“传令,‘终末裁决’计划变更。”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决定命运的力量,“最终攻击目标,并非摧毁阴影王座实体。”
“而是……以我为人道之引,以‘逆潮’技术重构‘协议奇点’为基,以议会联合力量为槌……打入其蜕变核心,强行‘校正’或‘覆盖’其正在吸纳的‘终末概念’,将‘终末序曲’引回其应有的、可能的‘轮回’轨道,而非永恒的‘终结’!”
“此战,不为毁灭,而为……定义结局。”
命令下达,举世皆惊。
但看着嬴彻眼中那前所未有、仿佛承载着万界人族期望的金色光辉,无人能够反驳。
最终之战的目的,从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