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
林碧痕死死地盯着黑暗中的那个男人，大脑仿佛被丢进了一台老式滚筒洗衣机，搅成了一团浆糊。
“小凡，以后我天天买包子给你吃……”
这声音，这称呼，这承诺……
它不属于她，却又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刚刚说过。
她自己的回答是“不爱吃，油腻”。
记忆里的声音却是宠溺的“天天买给你吃”。
这算什么？精神分裂的前兆？还是说，这具身体里，真的住着另一个人的执念，一个……喜欢吃包子，还喜欢一个叫“小凡”的家伙的执念？
林碧痕第一次对自己“天道差评师”这个身份的纯粹性，产生了动摇。
她和碧瑶，到底是什么操蛋的共享账号关系？
就在她这边cpU快要烧掉的时候，一直沉默如雕像的鬼厉，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道目光太过锐利，太过直接，与之前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完全不同，里面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探究与……混乱。
他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正当这诡异的对视让空气都快凝结成冰时，一道温和而庄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死寂。
“阿弥陀佛。”
伴随着佛号，一个身着月白僧袍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林中缓步走出。他脚下仿佛有无形的莲花托着，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安详。来人宝相庄严，正是天音寺的法相。
他一出现，周遭的阴冷仿佛都被驱散了几分，暖洋洋的，像开了个低功率的浴霸。
林碧痕立刻收回了目光，将脑子里那堆乱麻暂时打包丢到回收站。她上下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嘴角又挂上了那副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哟，新Npc刷新了，看来是要触发新剧情了。
法相先是看了一眼鬼厉，那张慈悲的脸上划过一丝复杂的叹息，双手合十：“张施主，十年不见，你身上的戾气，更重了。”
鬼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对他来说，任何一个天音寺的和尚，都是行走的仇恨放大器。
法相自知无趣，便将目光转向了林碧痕，再次行礼：“女施主，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得很。”林碧“痕从石头上坐直了身体，拍了拍手，“大师深夜到访，是来化缘的，还是来给我们讲睡前故事的？我先声明，恐怖故事我可不听，小环胆子小。”
睡梦中的周小环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剧情一无所知。
法相被她这番话噎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得道高僧的风范，沉声说道：“施主说笑了。施主身怀昆仑星图，此行目的地，想必是天帝宝库。家师普泓上人有请，想在施主前往昆仑之前，能与施主一唔，共商大事。”
“哦？”林碧痕挑了挑眉，“去天音寺？你们也对天帝宝库那块地皮感兴趣？还是说，你们寺里缺个形象代言人，看我比较上镜，想请我去拍个招生简章？”
她这话一出，连一直处在“生人勿近”模式的鬼厉，嘴角都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法相的表情管理险些失控，他定了定神，决定跟上这个女人的节奏，实话实说。
“皆有之。”
这三个字，坦诚得让林碧痕都有些意外。
“施主身系重大因果，在死泽的所作所为，更是惊天动地。”法相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天下格局。家师认为，与其让你我这等身负天命之人相互猜忌，最终走向敌对，不如开诚布公，坐下来谈一谈。或许，能寻得一条于天下苍生都有利的共济之道。”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格局宏大，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外交辞令。
翻译过来就是：大佬你太猛了，我们有点慌，不想跟你打，要不咱们坐下来聊聊，看看能不能合作共赢？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刺骨的煞气，猛然爆发！
鬼厉站了起来。
“天音寺”这三个字，对他而言，就是点燃炸药桶的火星。草庙村两百多口人的血海深仇，普智那个老和尚临死前的疯癫与欺骗，十年了，一刻也未曾忘记！
他一言不发，只是往前走了两步，恰好挡在了林碧痕和法相之间。手中的噬魂棒黑气缭绕，棒身上那颗血红色的珠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整个场面的温度，瞬间从浴霸模式切换到了冰窖模式。
法相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吞噬的男人，脸上的慈悲更浓了，也更无奈了。
林碧痕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她看看浑身散发着“谁也别拦我，我今天要清理门户”气息的法相，又看看那个活像“莫挨老子，不然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鬼厉。
啧啧，正道高僧VS魔教巨擘，这经典戏码，百看不厌。
她沉吟了片刻，脑中闪过那个关于包子的声音，又看了看鬼厉那紧绷的、写满痛苦的背影。
一个大胆的、带着恶作剧意味，却又直指核心的想法，在她心中形成。
“行啊。”
林碧痕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
“去见普泓上人可以，我这人最好说话了。”她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不过，我出场费很贵的。想让我去你们天音寺作客，得先满足我一个条件。”
法相心中一松，能提条件，就说明有得谈。
“施主请讲，只要是合理的要求，贫僧与家师定会慎重考虑。”
林碧痕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她的目光越过法相，直直地落在了鬼厉的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看戏，而是一种奇异的、混杂着同情与试探的复杂情绪。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两个男人心上。
“我要知道，十年前，草庙村血案的全部真相。”
她的话锋利如刀，直指天音寺最深的隐秘。
“由你，由天音寺，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来。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原因，不准有任何删减和春秋笔法。”
法相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脸上的慈悲、庄严、淡定，在这一刻，尽数碎裂，只剩下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而一直背对着她的鬼厉，身体猛地一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