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缝隙，仅仅存在了一瞬。
因为，极致的贪婪，是扑灭理智最猛烈的狂风。
“一起上！”
“他心神已乱！”
“杀了他们，这座白骨魔殿，这整个魔洲，就是我们的！”
被林碧痕那一手“法则抹除”震慑住的魔宗宗主们，在短暂的死寂后，眼中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炽热的疯狂。
恐惧？在天大的利益面前，恐惧只是催化剂。
铺天盖地的攻击，这一次不再有任何试探。
魔光、血浪、鬼爪、毒雾……所有能动用的手段，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攻击的目标不再分彼此，同时覆盖了林碧痕一行人，以及他们身后的白骨魔殿！
“啧，这就不好玩了。”
风辞酒撇了撇嘴，那张总是挂着三分痞笑的脸上，笑意第一次彻底敛去。
“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
他手腕一抖，一个洗得发白的粗布袋子出现在掌心，随手往地上一撒。
“醉仙迷踪，起！”
数十颗灰扑扑、不起眼的豆子滚落在地，迎风便长。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周遭的光线却瞬间开始扭曲，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
一片光影迷离的幻境拔地而起，将至少七成的攻击都吞了进去，引入了未知的虚无空间，只留下几声错位的沉闷爆响。
墨渊则更为直接。
沉重的黑色重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向前踏出一步，坚实地挡在了最前方。
那一步落下，他身周的黑暗活了过来。
不是光线变暗，而是那片空间本身，化作了一个绝对沉默的深渊漩涡。
所有冲向他的法宝与魔功，无论是实体还是能量，都无声无息地陷落其中，被那片纯粹到极致的、吞噬法则的黑暗悄然消解，没有溅起一丝涟漪。
他覆盖在重甲之下的紫色眼眸，穿过混乱的战场，死死锁住远方那个黑袍身影。
警兆在他的神魂中轰鸣。
那股力量……与他禁忌魔族的吞噬之力同源，却又截然不同。
他的力量是掌控深渊，而那个人的力量，是献祭给深渊！是失控的、毁灭一切的自我崩坏！
“哈哈哈！老娘来了，哪个不开眼的，先吃俺一枪！”
一声豪迈的娇叱炸响，一道暗红色的流光撕裂魔气，燕如玉的身影骤然出现，高挑火爆的身躯包裹在狰狞的修罗战甲之中，手中血色长枪一抖，卷起一道螺旋血芒，直接将一道袭来的惨白色鬼爪轰得粉碎！
而林碧痕，已经再次抬起了她那纤细白皙的右手。
她本想谈谈。
至少，问个清楚。
看看那万年玄冰之下，是否还藏着一丁点属于张小凡的余温。
可眼前的局面，已无任何道理可讲。
“既然讲不通道理……”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双清澈的墨色眼眸深处，有熔金般的符文开始流转，杀意与悲悯，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在她身上诡异地交织、融合。
“那就把你们打到……愿意听道理为止！”
嗡！
金色的弑天锁链，自她右臂的皮肤下浮现，不再是虚影，而是凝聚成型！
这一次，不再是防御！
锁链破空，发出清越的龙吟，如同一条有了生命的金色怒龙，带着审判万物的无上威严，猛然抽出！
它的目标，直指场中那位最先叫嚣“一起上”的魔君！
与此同时，白骨魔殿之巅，鬼厉动了。
他似乎终于从那短暂的清明与更深的混乱中，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个既非理智也非疯狂，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执念的本能选择。
他没有理会林碧痕。
更没有理会那些围攻他的魔修。
他握着那根通体乌黑的烧火棍，身影一闪，直接从白骨魔殿的巅峰消失。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混战最激烈的魔修人群之中！
没有言语。
没有表情。
只有最纯粹、最高效的杀戮。
手中的噬魂棍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无声的死亡涟漪。
成片成片的魔修，无论修为高低，无论正在施展何种神通，身体都会在一瞬间僵直，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或狰狞的那一刻，然后，他们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
生命，灵魂，精气神……所有的一切，都被那根黑棍瞬间抽干，化作一具具失去所有水分的干尸，从空中坠落。
那些被吸取的能量，如百川归海，化作肉眼可见的黑红色气流，疯狂地涌入噬魂棍中。
噬魂棍上那圈暗金色的光晕，如同贪婪的心脏般剧烈搏动，再将经过转化的、最狂暴精纯的能量，野蛮地灌入鬼厉的四肢百骸。
他的气息，在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恐怖速度，不正常地暴涨！
攀升！
再攀升！
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行走的黑洞，一个疯狂吞噬周遭一切生命，只为填补内心那片空虚与执念的无底深渊。
“噗！”
林碧痕的金色锁链，精准地捆住了一位魔君。
那魔君体表的护身魔光在锁链的缠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构成他力量的法则正在被强行扭曲、解析、改写！
可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穿过无数陨落的干尸，死死落在了那个掀起死亡狂潮的黑色身影上。
她看得分明。
鬼厉每杀一人，噬魂棍上的黑气就更盛一分，而他眼眸深处，那好不容易裂开的一丝缝隙，就彻底被疯狂的、燃烧的血色所淹没。
他不是在战斗。
他是在……献祭！
他正在将自己的神魂，连同这满城的生灵，一起当做祭品，献祭给那根该死的烧-火-棍！
就在这时，鬼厉的吞噬似乎抵达了一个临界点。
他猛地仰起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啊——！”
磅礴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黑气，从他体内冲天而起，混合着无数刚刚被吞噬的怨毒残魂，在万魔城的上空，化作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狰狞的鬼脸！
那鬼脸的眉心，正是手持噬魂棍，黑袍狂舞的鬼厉！
他的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赤红色。
再无一丝属于人的理智，只剩下纯粹的、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毁灭的欲望。
他缓缓地，转过头。
那双赤红的、燃烧着毁灭之火的眼睛，越过了无数正在溃散奔逃的魔修，越过了风辞酒的迷阵与墨渊的深渊，死死地……盯住了林碧痕！
不。
他不是在盯她这个人。
他是在盯住她身上那股……让他感到无比熟悉、无比亲切，却又因为存在于别人身上而让他陷入更深狂怒的……碧瑶的气息！
那是他的光。
是他的一切。
是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烙印！
现在，这道烙印，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背叛！是亵渎！是不可饶恕的罪！
“还……给……我……”
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又像是从九幽地狱的最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尽的怨毒、偏执与疯狂。
他，终于将她，当成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