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的晨雾还没散尽,沈青已勒住马缰,身后的缇骑队列如一条墨色长龙,甲胄在微光中泛着冷光。
“都准备好了?”他扬声问道,声音穿透薄雾。
“准备好了!”三百铁骑齐声应和,震得脚下的尘土都似在颤动。
这次前往雁门,一来是响应边军调令,协助清剿流寇;二来,也是沈青特意争取的历练——整日守着孤城,再多操练也少了实战的锐劲,不如到雁门关的风沙里,让这些年轻缇骑见见真刀真枪的场面。
“记住三点,”沈青的目光扫过队列,“第一,听令行事,不得擅自冲杀;第二,流寇之中若有百姓被裹挟,分清善恶再动手;第三,护住自己,活着回来。”
“是!”
马蹄扬起烟尘,队伍缓缓出了城门。城楼上,百姓们挥着手,老妇人端着刚烙的饼往骑士手里塞,孩童追着马队跑,喊着“早点回来”。沈青勒马回头,看了眼那片熟悉的灯火,心里默念:等着我们。
行至半途,忽遇一队商旅被流寇围困在山坳。领头的缇骑请命:“校尉,要不要分兵相救?”
沈青眺望山坳,见流寇人数不多,冷笑道:“正好给新兵练练手。张猛带五十人左路包抄,李三带五十人右路堵截,其余人随我正面冲击!记住,别伤了商旅!”
马嘶刀鸣瞬间响彻山坳。缇骑们昨日在营中演练的阵型,此刻竟丝毫不乱——正面的铁骑如墙推进,左右两翼像两把弯刀,瞬间将流寇围在中间。有个年轻缇骑起初手忙脚乱,被流寇一刀划到甲胄,惊出一身冷汗,想起沈青“护住自己”的叮嘱,立刻调整姿态,反手一刀挑落对方兵器。
半个时辰后,流寇尽数被擒。商旅里的老者对着沈青作揖:“多谢官爷相救!这雁门关外不太平,你们这是要去守关?”
“正是。”沈青点头,“老先生可知前方路况?”
“往前三十里有片黑松林,近日总有人失踪,官爷们当心。”
谢过老者,队伍继续前行。张猛凑到沈青身边:“校尉,刚才那几个新兵,手都在抖呢。”
“抖才好。”沈青看着前路,“抖过了,下次就稳了。历练不是游山玩水,是让他们知道,刀是用来护人的,不是摆样子的。”
夕阳西斜时,雁门关的城楼已遥遥可见,城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沈青抬手示意队伍加速:“加把劲!天黑前入关,让弟兄们喝口热汤!”
马蹄声密集如鼓,敲在黄土路上,也敲在每个缇骑的心上——这趟历练,才刚刚开始。
雁门关的城楼在暮色中如一头沉默的巨兽,垛口上的旌旗被朔风扯得猎猎作响。沈青勒住“踏雪”的缰绳,五百军卒整齐列阵,甲胄上的尘土尚未拂去,却已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来者可是青州缇骑沈校尉?”城楼下传来一声洪亮的问询,守将李朔身披明光铠,手提长槊,带着十数名亲卫快步迎了出来。他年过四十,脸上刻着风霜,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队列时,见军容严整,不由暗暗点头。
沈青翻身下马,抱拳行礼:“末将沈青,奉调率缇骑前来助守雁门,见过李将军。”
李朔爽朗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早闻沈校尉治军严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快入关,城头风大,咱们帐内说话。”
城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早已备好的营房和炊烟。李朔边走边道:“前几日收到调令,就盼着你们来了。关外流寇虽散,但近来聚集了些亡命之徒,常在黑松林一带劫掠,你们来得正好,明日便可接手西侧防务。”
沈青侧耳听着,目光却扫过城门内侧的防御工事——箭楼、瓮城、暗渠,处处透着久经战阵的严谨。“将军放心,末将带来的五百弟兄,都是经受过历练的,今夜休整一晚,明日便可布防。”
“好!”李朔引着他穿过瓮城,“我已让人备了热汤热饭,还有烈酒驱寒。雁门的规矩,来了就是自家弟兄,不必拘束。”
营房内,篝火正旺,军卒们卸下行囊,接过守关士兵递来的热水,脸上的疲惫淡了几分。沈青的亲卫张猛正指挥着分领粮草,见李朔的亲兵送来几坛酒,眼睛一亮:“将军,这酒……”
“给弟兄们分了吧。”沈青道,“少喝些,暖暖身子即可,明日还要值岗。”
李朔在一旁笑道:“沈校尉倒是严格。也罢,明日我带你们熟悉地形,黑松林那片的路径复杂,我让几个老兵给你们当向导。”他看向沈青,语气沉了几分,“实不相瞒,关外近来不太平,不光有流寇,听说还有北狄细作混在其中,你们布防时,得多留个心眼。”
沈青点头:“末将明白。今夜我会安排人轮值,明日一早便去探查地形。”
正说着,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却是李朔的亲兵与一个缇骑起了争执。原来那缇骑见守关士兵的甲胄有处破损,忍不住多嘴提了句“该修补了”,对方觉得失了面子,当即红了脸。
“住手!”李朔喝止道,“人家说得对!那副甲胄早该换了,是我疏忽了。”他转向沈青,无奈一笑,“让沈校尉见笑了,弟兄们守关久了,性子躁。”
沈青连忙道:“是我部下失言,将军莫怪。”说着看了那缇骑一眼,“军中之事,有话好好说,不可冲撞友军。”
李朔摆了摆手:“不妨事!倒是提醒了我,明日让军械营一并检修。”他举杯示意,“来,不说这些,先为你们接风!”
帐外,朔风依旧,帐内却暖意渐生。五百军卒在营房内安顿下来,一碗热汤下肚,旅途的疲惫消散不少。沈青望着帐外摇曳的火光,知道明日起,雁门的风雪里,将多了青州缇骑的身影——守关的责任,从踏入这座城门开始,便已沉甸甸地压在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