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喘息之后,四人开始打量这个意外的避难所。这是一个嵌在巨大青铜树干内部的平台,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地面并非完全平坦,有着类似树瘤的天然起伏。平台一侧是他们进来的那个已被封死的裂缝,另一侧则连接着那条向上倾斜的粗壮青铜枝干。枝干直径接近两米,表面纹路比主树干稍显稀疏,但依然复杂深邃,斜刺里向上延伸,没入上方那片手电光难以穿透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
空气中那股源自神树的能量波动在这里几乎凝成了实质,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每一个人。那低沉的、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嗡鸣声持续不断,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秘密,又像是在引诱人沉沦。陈龙感觉自己的御龙氏血脉在这环境中异常活跃,既像是在抵抗这种侵蚀,又似乎对这种同源而高阶的能量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渴望。
“我们必须继续向上。”陈龙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只有到达核心,才有可能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弄清楚老痒身上发生的真相。”他看了一眼吴邪,知道这是支撑吴邪走到现在的执念。
吴邪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不仅仅是累,更因为身处这超自然造物内部所带来的精神压迫。“怎么上去?爬这根‘树枝’?”他看着那光滑、倾斜、几乎无处着力的青铜枝干,心里直发怵。这要是失手滑下去,下面可是深不见底。
“只能爬了。”张起灵言简意赅,他已经走到枝干与平台的连接处,用手触摸着冰冷的青铜表面,似乎在感受其质地和纹路。
陈龙也走上前,将手掌按在枝干上,闭上眼睛,全力催动感知。在他的“视野”中,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纹路,并非纯粹的装饰或自然形成。它们是一种能量的通道,是这棵青铜神树“生命”的体现。这些纹路有深有浅,有主有次,构成了一张庞大而精密的网络。
他仔细分辨着能量的流动。大部分能量都沿着主干向上,汇入树冠,但也有部分能量在这些枝干的特定纹路中循环、蓄积。那些能量流转相对平缓、节点稳固的区域,其表面的纹路会形成一些微小的、可供抓握或踩踏的凸起或凹陷,虽然依旧光滑,但至少提供了摩擦力。而一些能量湍急或者节点脆弱的区域,则异常光滑,甚至可能蕴含着未知的危险。
“跟我来,”陈龙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目光依旧坚定,“我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注意我的落脚点和抓握点,一步都不能错。”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倾斜的青铜枝干。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踩在那些由能量节点形成的、微不足道的借力点上。他的手指如同铁钳,扣住纹路中细微的凸起,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青铜表面,缓缓向上移动。
这不仅仅是体力的考验,更是精神力和感知力的极致消耗。他必须时刻维持着对能量流动的感知,才能在光滑如镜的表面上找到那唯一的生路。
吴邪看着陈龙如同壁虎般贴在枝干上向上移动,咬了咬牙,对老李道:“李叔,跟紧我,看着我的动作!”他知道老李状态很差,但现在没有退路。
老李哭丧着脸,但也知道别无选择,只能颤抖着跟在吴邪后面。张起灵则留在最后,既是断后,也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攀爬开始了。
过程比想象的更加艰难和漫长。枝干的倾斜角度很大,接近六十度,表面虽然找到了借力点,但依旧滑不留手。冰冷的青铜仿佛能吸走人手掌的温度和力气。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向上看也是无尽的黑暗,只有手电光照射的一小片区域是清晰的,给人一种永远也爬不到头的绝望感。
空气中那股奇异的嗡鸣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时而像是远古的祭祀吟唱,时而像是怨魂的哭泣,时而又变成了现代都市的喧嚣……这些声音杂乱无章,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脑,干扰着人的神智。
吴邪很快就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好几次差点失手滑下去,幸亏他及时稳住,或者被下方的张起灵托了一把。老李更是状况百出,几乎是被吴邪和张起灵连拉带拽才勉强跟上。
陈龙的情况稍好,御龙氏血脉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了这种精神侵蚀,但他需要分心寻找路径,精神力的消耗巨大,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坚持住!不要听那些声音!集中精神!”陈龙不时回头提醒,他的声音如同定心丸,让几乎要迷失在幻听中的吴邪重新找回焦距。
爬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更久。在这片永恒的黑暗和寂静(除了那恼人的嗡鸣)中,时间感变得模糊。每个人都感到精疲力尽,肌肉酸痛,手掌被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陈龙再次停了下来。他感觉到上方的能量流动变得更加复杂和混乱,仿佛进入了某个关键的节点区域。
“上面有东西。”他低声道,手电光向上照射。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枝干上方,出现了一些奇异的变化。那里的枝干不再是光滑的,而是分出了许多更加细小的枝杈,这些枝杈扭曲盘绕,形成了一个个类似鸟巢般的结构。而在这些“巢穴”之中,隐约可见一些东西在反射着手电光——那是一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青铜器碎片?还有一些像是玉石、骨器之类的东西,杂乱地堆放在里面。
更让人注意的是,在这些“巢穴”的周围,悬浮着点点绿油油的磷光,如同夏夜的鬼火,缓缓飘动,将那片区域映照得一片诡谲。那些磷光似乎是由某种极其细微的、散发着荧光的尘埃组成。
“那是什么?”吴邪喘着气问道,看着那些绿油油的光点,心里有些发毛。
陈龙凝神感知,脸色微变:“小心,那些磷光……有很强的致幻作用!不要直视,尽量避开!”他能感觉到,那些荧光尘埃蕴含着神树能量中最诡异、最善于影响心智的部分。
然而,想要继续向上,他们必须穿过这片布满“巢穴”和磷光的区域。枝干在这里变得稍微宽阔了一些,但可供选择的路径也更少了。
“跟紧我,加快速度,尽量不要呼吸到那些粉尘!”陈龙叮嘱道,调整了一下方向,选择了一条看似磷光最稀疏的路径,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四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这片诡谲的区域。那些绿油油的磷光如同有生命般,在他们周围飘荡,试图靠近。陈龙周身散发出的微弱血脉气息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大多数磷光排斥在外。张起灵似乎也有自己的方法,那些磷光靠近他时便会自行绕开。
但吴邪和老李就没那么轻松了。尽管他们尽量屏住呼吸,用衣物捂住口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微量的荧光尘埃,同时也受到了那些飘忽光线的视觉影响。
吴邪开始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晃动,那些青铜枝干仿佛活了过来,如同巨蟒般缓缓蠕动。耳边那些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他甚至隐约听到了老痒在叫他……
“吴邪!集中精神!”陈龙察觉到吴邪的动作变得迟缓,眼神有些涣散,立刻低喝一声,同时分出一丝血脉之力,如同清泉般拂过吴邪的灵台。
吴邪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谢……谢谢。”他心有余悸,再不敢分神,死死盯着陈龙的背影。
老李的状态则更差,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眼神呆滞,手脚并用机械地攀爬,好几次差点踩空。
终于,在陈龙的带领下,四人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危险的区域。前方的枝干再次变得相对“干净”,磷光和“巢穴”都消失了。然而,神树的能量波动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那低沉的嗡鸣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陈龙抬头望去,手电光向上照射。这一次,他看到了不同的景象。
在上方大约几十米的地方,青铜枝干似乎抵达了尽头,融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结构之中——那是由无数粗壮枝干纠缠、盘绕形成的、如同华盖般的巨大阴影!那就是青铜神树的树冠!
而在那庞大的树冠阴影之中,点点绿油油的磷光如同星辰般密布,数量远比下面他们经过的那片区域要多得多,将整个树冠映照得一片幽绿,仿佛一片悬浮在黑暗中的、诡异的星海!
到了这里,陈龙怀中的六角铜铃残片震动得更加剧烈,仿佛在欢呼雀跃,又像是在发出警告。
目的地,就在眼前了。